以血为证

因为是战争时期，西尔的店铺做了一些防御措施。店面的升降门是防火防弹的合金材质，夜晚合金大门会完全升上去，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货架和商品。但在白天，升降门只会开启一半，当然矮小的边缘人进出是不需要低头的。
    女孩子侧身躲在落地玻璃窗旁边的墙体后面，静静等待着。她为什么不击毙最后那个巨人？此时巨人已冲到了门前，抬起一脚，哗啦一声，碎玻璃四处横飞。而后道道光束横扫进来，货架轰然坍塌。而女孩子一动不动。
    帝国为了保护民众由财政支出在战区城市的所有公共场所都建有地下室供血族隐藏，巨人狂射一通不见有反击，以为里面的人已经跑了，便猫腰钻了进来。
    后面发生的事，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那个纤弱的女孩子在巨人弯腰探进粗壮的小半个身子时断然出手了。她就像一头矫健的马拉大雪山玉豹一样腾越而起，一拳击在巨人的脊椎上。
    当她跳起来妄图偷袭时，包括蒂文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忍心地叹了口气。大家都觉得她勇气可嘉，却必死无疑。巨人力大无穷，肌肉强健骨骼坚硬，训练有素的平民士兵与之搏击，依靠的是速度、敏捷与利器取胜，而非力量的比拼。一个弱小的地球裔女血族竟要和比她高出三分之一的巨人搏斗，实在是以卵击石。
    但紧接着，细微的咔嚓声后是沉闷的扑通声，那个巨人嚎叫着沉重地趴在了地上。
    女孩子提起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大块头，并不算费力地把他扔在柜台上。显然他的脊椎碎了，除了两条胳膊仍在勉力挥打，身体的其他部位根本无法动换了。下面发生的事就有些惊悚了。女孩子将一只拇指粗细的管子猛地刺入巨人颈下的大动脉，血顿时被引出，如奔流的泉水般冲了出来。柜台下老西尔仰面躺着一动不动，早就失去了意识。他的头上有个大洞，血还在往外冒，不过差不多流尽了。嘴大张着，显然，刚刚被击中令他大吃了一惊。不过这样正好为救治提供了方便，巨人的血源源不断地流进他嘴里。意识还没有恢复，独属于血族的强大机能却开始运转。森森的血牙自动伸长，西尔在吞咽，而头上的血洞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M，你在哪？”
    一听这声音，罗兰就知道那是从帝国陆军专用可视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果然，女孩子掀开衣袖，露出了小巧的腕式对讲机。这些边缘人配惫还真精良啊，这种腕式对讲机是最新款式的。难道帝国的军需库也被盗了？然后，罗兰又想到了一个问题，M？这个女孩叫M？
    蒂文亲王和泽维尔公爵也愣住了。她叫M？军情部查证了数月也没能弄清身分的那个边缘人的领导者，名字就叫M。会是她，一个女孩子？
    “北区辰星大衔39号西尔大叔杂货店。”女孩轻声答着，声音不急不许很平稳很悦耳。
    “巨人缠着我们呢，这就过来。”
    “好。”
    话声刚落，西面的巷子里就冲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边跑边左右躲闪，一道道光束与他们擦身而过。五个巨人跟在他俩身后穷追不舍。
    女孩子拿起激光□□，冲到门口，弹无虚发，瞬间放倒了四个家伙。前面那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停止奔跑，同时转身迎向还在追击的巨人。二对一，将那个巨人活捉，利索地绑起来拖进西尔店里。进来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吸了那个巨人的血，显然他们都受了伤。之后，那个男人的血牙都没有收回呢，就狠狠一刀刺进巨人的咽喉。
    这一男一女穿着日行服，没戴头盔，裸*露在外的肌肤抹着油腻闪亮的防晒霜，浑身上下血污和着泥垢显得狼狈不堪。龙眼立刻拍摄下那两张带着护目镜的面孔，电脑自动调出档案库中记录在案的地球裔血族核对二人的身分。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被巨人打散了。我们在冷泉谷露宿，没想到会有巨人从对面斜披上冲下来，有几百人。站岗的人明抢报警，大家钻出帐篷，没头没脑地跑。巨人一直在后面追，怎么也甩不掉。我和乔就带着一部分人往这边来了。本以为巨人不会为了抓边缘人闯进帝国治下的城市。谁知道，我们进了城，巨人也冲进来了。帝国巡逻队在西区大街上和巨人交上火了，不过巨人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不止，他们压不住，有些巨人就四处乱窜肆意杀人。”
    金星城是小城，卡尔领导的小队共有二十人，分成两组昼夜执勤，就是这座城市现有的军事力量。
    “我们的武器和装备都丢在山谷了，M，怎么办？”
    “从我这里拿，能用的都拿走，送给你们了。”老西尔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头上的大洞已经愈合，但血污染红了半边脸，森然可怖。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愤怒地结果了那个血已经被放干奄奄一息的巨人。西尔虽然头部受到重创但血液供给得很及时，他恢复得很好。只是，显然剧痛仍未消失，他的脸抽搐得厉害，声音也颤得厉害。
    “谢谢西尔大叔，我们给你惹麻烦了。”M的声音充满歉意。
    “说这些干什么，救了我的老命还没谢你呢。拿走，拿走，有用的都拿去用。”
    M不再客气：“露西，乔，你们快点收拾，从密道出城，往第二露营地去。”
    乔问：“我们不帮帮那些帝国士兵吗？毕竟是我们把巨人引来的。”
    “不必。”M摇摇头，“卡尔小队的武器配备可以坚持二十分钟以上。离这里最近、拥有龙骑兵的帝国堡垒在一千五百公里外，刚刚发出的是城镇遇袭二级警报，警报一响那里立刻会派骑兵救援。战龙的时速是九十公里，再有十分钟就能到了。歼灭百十个巨人对他们来说很容易，战斗打完，我们必然会受到盘问就不易脱身了。”
    “那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和塞斯约好在这里见面，我等等他，顺便找找走散的人。”
    “一起！”露和乔同时说。
    “不，人多目标太大，你们带着东西先出城，在森林中等我。放心，我不会有事。”
    那两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快速收拾好东西从后门跑了出去。这时，街角又有几个巨人冲了过来。M拿起□□，对老人说：“西尔大叔，你藏起来吧。”
    老西尔想留下来帮这孩子，但他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帮不上她。而他刚刚看到了这个孩子的本事，真让他惊讶。他点点头，打开了一道暗门，又嘱咐着：“小心点，孩子。你知道密码，如果有危险，你就躲进来。放心，这门牢固极了，那些巨人打不开。”
    M顾不上和西尔说话了，她扣动扳机，射向猛冲过来的巨人。这些巨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正规士兵，身上穿的防护服能把光束反弹开。唯一致命的地方在颈部，头盔与服装的连接处存在那么一点点缝隙。真的让人很难想象，女孩子的枪法那么好，几乎枪枪命中。一道光束后就见一个巨人倒地。血积成了小河，流向道路两边的排水渠。
    街对面的行道树后忽有人喊：“M，是你吗？别开枪，伤到自己人了。”
    “是我。”M一愣，放下了□□。
    有两个人闪身出来，飞快地跑过大街，冲进了小店。看清来人，M劈头就问：“塞斯，他是谁？”
    “哦，这是雷诺，我在吉亚村神殿遇到的。”
    雷诺这个名字一说出口，M立刻僵住了，沉默了数秒后她转向这个高大的陌生人冷冰冰地质问：“你怎么叫雷诺？这是帝国万众敬仰的亲王殿下的名字。”
    语气中透着不忿，意思分明是你不该叫雷诺也不配叫雷诺。
    这个男人缓缓拉开头上的兜帽又摘下护目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他有着一头漂亮飘逸的栗色长发，一双乌溜发亮的黑色瞳仁相当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不输给纯种血族，从身高和相貌看有可能是地球荷兰人或北欧人。
    对于女孩子这么不友好的态度，他显然也很不高兴：“你就是M，边缘人的领导者？”
    “我是。”M的口气很冲，声音一扫刚刚和老西尔说话时的柔和悦耳，“你是哪个营地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这男人的神色愈发冷了：“你刚刚伤到我了。”
    说着他伸出了胳膊，日防服被光束划破，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血肉。
    M显然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她回想着，刚刚好像是有一束光射偏了。心中一下子充满了歉疚，她有些结巴：“我，我很抱歉。咦？伤口不是很大，为什么不自动愈合呢？”
    “我体质不好，受了伤很难自我修复。这是不是让你很瞧不起？”
    M猛地抬头看他，面纱掩住了她的神情，不过她的声音却变得柔和起来：“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
    “哦，是么？”男人嘲讽着她，“可在你心里，我不配叫雷诺，不是么？我本来就叫雷诺，什么叫‘你怎么叫雷诺’？帝国的法律中有规定民众不能与亲王殿下同名吗？如果有，我自然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不过据我了解，帝国一向尊重民众权益，是不会制定这种侵害民权的法律的。”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雷诺的名字很好，很好。”M一时语塞，怎么一个男人话这么多？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伤了我。”雷诺很气愤。
    “我，我这里有一瓶麒麟血，你试试看，应该能够帮助你恢复。”
    “没用的。”男人的态度冰冷，可嘴里这么说，却毫不客气地伸手将那瓶珍贵的麒麟血接了过去，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
    M有些呆，接着转向塞斯，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你干嘛带个生人来？”
    塞斯一边紧张地注视着街面上的动静一边答：“巨人险些刺进我的心脏，他救了我。”
    “他救你？你没看见他弱得连手臂上的小伤都不能自行修复吗？”M小声埋怨着，“他会不会是蓝血族的奸细？”
    “他砍下巨人的脑袋救了我的命，绝不是蓝血族。”
    他们正小声嘀咕呢，雷诺举着受伤的胳膊过来了：“我说过没用吧。”
    M盯着那毫无起色的伤口，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雷诺的身体机能非常弱，他当初一定是依靠抗排异药剂才成为血族的。她抬头冷冷地发问：“你是从蓝血族占领区来的？你杀害过血族吗？”
    雷诺怒了，右手抚上心口：“天神在上，我不属于蓝血族，我更没有杀害过霍曼人。”
    既然他向天神发誓了，M选择相信他。蓝血族不信奉霍曼天神，他们离开了地球，也失去了自己的信仰。可这男人没完没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什么？”M没明白。
    雷诺大声道:“你伤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M傻了。
    蒂文盯着屏幕上人物的影像沉思着。电脑搜索档案库完毕，显示出几行字：
    露西，女，地球白色人种，英国汉普郡人，霍曼纪元36793年注册在案，兰斯·勒·罗素伯爵后裔。
    乔，男，地球白色人种，英国德文郡人，霍曼纪元36811年登记在案，莉莉安·勒·卡修女男爵后裔。
    塞斯，男，地球白色人种，德国巴伐利亚人，霍曼纪元37096年登记在案，蒂娜·勒·希密茨女伯爵后裔。
    雷诺，档案库中无记录。M，边缘人首领，档案库中无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