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69章


  
  但现在,兰姝手上握着能够洗清柳三饮罪名的本子,他无法向染夕道明,却知道,兰姝这会儿……不能有事!
  
  一念及此,他身形微微一晃,挡住了身后兰姝的大半个身子,才终于点点头:“是,是我。”此事,只能日后向她解释了。
  
  “为什么?”她追问。
  
  唐介心虚别过眸子注视着不远处的荷塘,“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这也是事实。
  
  “所以……你就……”
  
  他抬头,正视着她问道:“你要杀我偿命么?”夕,你会杀了我么?在知道了我以梅铭的身份骗了你,还是那个玷污了你清白的人之后。
  
  她迟疑了。
  
  他一直在等待着,只觉得这等待的时间仿佛过了千万年。
  
  她若来杀,他决计不会还手。
  
  这是他欠她的,一个交代。
  
  她终于抬头,斩钉截铁道:“会。”
  
  是么……他在她心中,终究还是而而。“你动手吧。”
  
  他见过她下手的风格,干净利落绝不含糊。他只求她下手时留三分情面,留口气给他查清事实真相。
  
  却忽略了另外一个人的反应——
  
  “不要,介哥哥不要!”兰姝抢步挡在他面前,大吼:“你不许伤他!我会跟你拼命!”
  
  “姝儿不要胡闹。”他将她揽到身后,直面染夕。
  
  这是他与她的事。
  
  她果然出手了,毫不留情向他逼来。兰姝不顾阻拦冲过来拦在他身前,那边影三也动了!
  
  刚一交手,只见染夕身子一旋,借力背对着他朝荷塘后门遁去。
  
  然而此时,兰姝却纵身飞起,翩翩然挥出一掌,直扑染夕的后背!
  
  他提气想去追,奈何内力被封,半点力也使不出,只得大吼制止:“姝儿!”
  
  兰姝那一掌已落下,染夕一口血喷出,身子若秋风中的落叶,翩翩落下。
  
  不要!
  
  他几步上前,兰姝已落地,转过身来扯着衣料咬唇道:“介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慌了怕她杀了你……”
  
  他顾不得许多加快步子朝兰姝质问道:“她已经放弃了你没看见?!”
  
  兰姝委屈垂眸:“可她说她会杀你,她以后说不定会回来杀你,我怕……我只是担心你……”
  
  他懒得听兰姝解释,一把推开他,就欲跳下水。
  
  “不可以!”兰姝拉住他,“介哥哥你现在没有内力,下水闭气好比常人,会有危险的!”
  
  “你滚开!”他大吼,抛却了一直以来温文儒雅微笑待人的态度,好比那吃人的老虎,咄咄逼人。
  
  兰姝被他一吼,吓得松开了手。
  
  趁着这一空挡,他翻身,就要朝荷塘跳去。
  
  后颈忽的一痛,意识昏迷前他看见兰姝扬着收刀,楚楚可怜看着他。
  
  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他从陌生的床上坐起来,轻轻地没有惊动趴在床边的兰姝下了床,悄悄推开了门。
  
  “去哪里?”影三抱着刀抵着墙壁沉声问道。
  
  唐介看了他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一把刀拦在他跟前。
  
  “你要与我动手?”他刚刚试了试,内力已经恢复八成,对付影三应该不成问题,但若真的动手,惊动了兰姝,就走不了了。
  
  “小姐有令,不能让你走。”
  
  “小姐?”唐介颦眉道:“你家主人是谁?”
  
  影三缄默,直直瞪着他。
  
  “姝儿进黄家有七年了吧。”唐介眯眼道,“这七年,你可一直守着她?”
  
  “小姐是我进黄家的唯一目的。”影三沉吟。
  
  “七年了……”唐介声音飘转,“一直守着,仅仅是主仆,不曾动心?”
  
  影三眼眸一闪。这一闪出卖了他。
  
  唐介心里有了底,笑问:“你真愿意让我留到姝儿身边,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拦在面前的刀垂了一点。
  
  唐介身子一侧,几步跨过去,走了一段距离,没有听到追上来的声音。
  
  影三握着刀立在原地,目光悠远目送他离开。
  
  月色撩人,丝丝透到水底,隐约勾勒出池塘底的轮廓。
  
  八月的水,并不寒。
  
  但当他潜到水底,偌大的水底不见染夕的身影,他的心寒了。
  
  水中隐隐约约飘着一个圆圆的东西,游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个密封极好套在网里的罐子。
  
  既然浮得起来,那必然是空的!
  
  密封如此好,又沉在这种地方……
  
  他心头一动,抱着罐子浮出水面。拆开密封的口子,里面赫然是一个被人撕了两页的簿子。
  
  接着月色,他一页一页翻开,里面清晰记载了哪年哪月哪日用药剂量和对象,正是他想要从兰姝手中拿到的那个绝对的证据!
  
  呵,他在做什么呢?
  
  轻言细语对待兰姝,只为了得到这本簿子为柳三饮平反,却伤了染夕。
  
  而今这簿子找到了,染夕却生死不明了。
  
  他将簿子藏好,又一次扎进水里。在安静的夜里,幽深的池水里,静静地闭眼。
  
  夕,当日你闷在浴桶里面也是这样的感觉么?这样绝望无助的感觉么?
  
  夕,你在哪里?
  
  等他再睁开眼,周围的一切却变得宽广了。
  
  唐介疑惑地浮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浪涛一拍接一拍击打着河岸,带来了河水的腥味。
  
  想不到黄家荷塘竟别有一番洞天!
  
  那……染夕呢?
  
  思及碧门的人脉,他出水后首先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荷花池”,询问蔡姑娘。
  
  “染?”蔡姑娘眼睛闪烁了一下,“到京城来了?”
  
  他抱拳一礼:“请姑娘务必帮忙!”
  
  “大人,”蔡姑娘眼波一转,顾盼生烟,“您来我这‘荷花池’,却是为了外面的姑娘,你让我楼里的姑娘们情何以堪?”
  
  他急道:“请姑娘一定找到她!或者告知她的下落!”
  
  蔡姑娘眼眸一敛,正色道:“先不说我不知道染的下落,即便知道,作为外人的你,也无权知道我门人的下落。”
  
  “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样还算外人?
  
  蔡姑娘一愣,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他又恳切道:“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很担心她。”
  
  “呵,”蔡姑娘一笑,“既然知道她受了伤,早些时候去哪里了?怎不及时救治却跑来我这里要人?”
  
  听这话,隐隐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蔡姑娘已经知道染夕受了伤。那染夕极可能在这里!
  
  “当时情况……”
  
  “大人,”蔡姑娘抬手打断他的话,“情况再紧急,若不能将我家小染的事放在第一紧要的位置,你……已经失去了找我要人的资格了。大人请回,奴家不送了。”
  
  蔡姑娘摆袖,摇着婀娜身姿离去。
  
  第一紧要的位置……他没有,不是么?
  
  唐介苦笑着握拳,抬头望天。
  
  他都在做什么?……
  
  但,他可以确定,染夕的确被蔡姑娘收留了。况且听蔡姑娘语气,应当与染夕相当交好,他便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只是,“荷花池”的防守密不透风,任他几次密探,都见不到染夕一面。
  
  直到一个半月后,升官为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事的蔡齐大人宴请几个一手提拔的部下,他才终于见到她。
  
  他第一眼便认出她了。头坠玉钗,手挽玉镯,腰佩香囊,脸蒙细纱,黛眉轻挑,着鲜艳透薄的纱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精致的妆容,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时间忘记自己嘴里的酒水,结果被呛到。
  
  段少连打趣他看见漂亮姑娘就忘记吞了,杨偕在一边帮腔。
  
  “子方,是熟识的人?”座上蔡大人询问。
  
  唐介停止了咳嗽,平缓着呼吸,瞥了她眼。
  
  他知道她不是“荷花池”的姑娘,但他能说他认识,这是他女人么?日后他若明媒正娶过来,同僚们还不得对他这个妻子指指点点说她出声风尘,身世不干净。他无所谓,却怕她又过着在杭州时那样,被人指责咒骂,扔蔬菜又不能吭声的日子。
  
  不如就当不认识,以便日后正式介绍同僚们认识的,是一个他们毫无印象的染夕。
  
  于是他微笑道:“怎么会?只是觉得眼熟像故人。此时看清,是子方认错了。”
  
  她被安排到了他的身边,一入座便给自己灌了杯酒,敬段少连。
  
  席上,他盯着她,想问她为何会混在舞女之中,却听杨偕幽幽问道:“子方,据说吕大人亲自上门提亲,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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