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恋帝都保卫战

仍然探头张望的少女差点撞到他身上，定睛看到他的脸时吓了一大跳。
  “看你这反应，”麒麟有些啼笑皆非，“我莫非比树林里你担心的那个东西还要可怕？”
  小姑娘歪头一怔，过了一会儿怯生生答道：
  “你怎么知道，树林里有可怕的东西？”
  麒麟语塞，他不想回答一句“从你脸上看出来的”之类的废话，于是调整情绪微笑问道：
  “姑娘家住哪里？”
  “这个……”少女突然脸红，低头去点手指，“虽然我家就住在对面的田园国，但是要不要对你说呢。阿爸阿妈教我，路上遇到陌生人，不能与他说话，如果他问我家住在哪里，那就一定不是好人……”
  少女话没说完，麒麟伸手解下她背上的竹篓扛上肩，下一刻便踏入树林。
  “我送你回家，女孩子家一个人过树林太危险了。”
  麒麟因为树林对面就是田园国而心喜，护送少女完全是顺路。可是他虽然光明磊落，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就在心中忐忑了。她独自纠结着所有好的与不好的念头，温柔的鹅蛋脸焦虑得通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突觉长路无聊，麒麟开口问。
  少女抬头看一眼麒麟背影，又低下头去紧捏双手。
  “我……可以暂且不告诉你吗？”
  麒麟余光向后，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他微微一笑，又说：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怕这林子里的什么吧？”
  少女稍稍思量片刻，似乎觉得这一点不关紧要，于是又向四周小心环视一圈，低声回道：
  “我在树林外，看见里面有，蛇。”
  “哦？”麒麟饶有兴致地环视了四周，“那么你从家里走到树林外不害怕么？你这竹篓空空的，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卖荸荠呀！卖了钱又不能装进篓里，篓当然是空的啦。”
  “其实你重点应该回答我的前一问。”
  “哦，”少女努力地做一番回忆，终于想起来那一句问话之后说，“我出去的时候没有，这个树林本来很少见蛇的，可是，刚刚我想进来，一下子好像看到很多蛇似的。可是现在有一条也没有了，真是好奇怪……”
  “呵呵，没关系，没有比有好。”
  少女不说话了，麒麟也沉默。少女望着他的背，心里怎么也判断不了他是坏人。
  “你，这是要专程送我回家吗？”少女试探性地问。
  “是，也不是。”
  “哪有这样的说法。”
  “你住在田园国，我也要去田园国，不过，即使你不住田园国，我也会送。”
  “这样啊，你人真好。”
  少女喜笑颜开，麒麟则箴口不再言语。他心中有些自嘲，恐怕也只有单纯如斯的小女孩，还会说他人好，他人到底好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至少，还不够好。
  树林不大，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山下一望无际的农庄。天下最安宁和平的地方莫过田园，麒麟看到鸟雀低飞在水田上空，不由得轻松一笑，点头欣慰。
  麒麟本以为将少女送到家门他就能立刻去办正事了，谁想农庄里的人表现出了过分的热情。起初大家像观赏异兽一样显露出百看不厌的神态，麒麟可以理解。大约这里的生活十分闭塞，所有人的衣着谈吐都非常淳朴。当少女的父母拼命挽留他的时候，他开始感觉不妙，甚至后来所有人都拉扯他的衣服劝他留下开。在被众人淹没的情形下，他只好缓兵投降。他想，这里的人还真是容易团结，人类团结起来实在是很可怕。
  深夜，忖度着众人都已经睡熟，麒麟悄声从少女家围墙上跃出。农庄里没有路灯，夜里黑黢黢的。
  “还好有点月光。”麒麟抬头看一眼夜空自语道。
  农庄的人依河而居，水是田园国的命脉。麒麟本想快速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河流中闪烁着一盏盏荷灯。
  溯流而上，他远远看见了蹲在河岸边的少女。他生出置之不理的念头，可最终还是走去了她的身边。
  少女蹲在那里，已经哭了很久。感觉到有人，少女迅速揉了揉脸站起身，转头看时却意外看见了她想也没想过的人。
  “你又被我吓到了呀。”麒麟说。
  “没有。”少女又一拭脸颊，“我们以为你睡着了，才出来的。”
  “怪不得我觉得到处都静悄悄的。”他抬头望一眼河上，荷灯一盏接一盏顺流而下，“那边有很多人吗？”
  少女点头，仍旧蹲下身去，望着河中的灯。麒麟看她一眼，轻声问：
  “你们这是，什么节日么？”
  “是，纪念的节日。”
  麒麟看她，她的面容在河水与灯光的映照下有一些俏丽。
  “几年以前，伏图公子征兵，我的哥哥还有很多的年轻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伏图公子是谁？”麒麟微皱眉头。
  “我们田园国首领的公子。”
  “哦，天下原来还有这号人物。那你哥哥他们……”
  “听说是普通的戍边任务，可是，他们说杀死哥哥他们的是鼠疫。我们没有人知道鼠疫是什么，听庄里最老的老人说，很多年前，老鼠还帮助我们干活呢，老鼠怎么可能杀人呢！”
  “可是，那些年轻人的不归，终是事实。”
  少女向他望去一眼，随即转头与他一起望着河中的灯，憧憬道：
  “所以，我们就这样祭奠他们。每个月的初十，我们都在河中放莲灯。莲，是‘念’，灯，是‘等’。”
  麒麟深深望着河中的灯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他感觉有厚重绵长的思绪铺在水面，随着波涛一直传到了天际。
  “可是，我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凑热闹。阿爸阿妈有时候抱怨我不思念哥哥，但是只有这一件事，我想一个人静静的……”
  麒麟蹲下身子，轻拍她的肩头。小姑娘没有靠上他的肩头哭泣，只是转头问他：
  “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呢。”
  麒麟一惊，笑了笑说：
  “麒麟。”
  “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兽？”少女突然兴奋了起来，麒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真是吉祥的名字！庄里的人要是知道了……”
  “拜托——还是，不要让大家惊动了……”
  少女这一回明白了麒麟的意思，她偷偷一笑，突然在腮上飞出两朵桃花，良久扭扭捏捏道：
  “先生，你现在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了？”
  “啊！”麒麟恍然大悟，“那请问你叫什么？”
  “梨春。”少女更加羞涩，“因为我出生在春天，我家门前的那棵梨树正好开着花，听阿妈说，雪白雪白的……”
  梨春兴高采烈转头看向麒麟，却发现他已经坐着睡着了。水色灯光映照他的脸，有一些沧桑，但是他的所有，都是打动少女情窦的气魄。梨春一面佩服他的本领，一面又为他的疲惫而心痛。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她立刻又是满脸飞红，甚至不敢再去看麒麟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麒麟一直住在农庄里。白天，他帮助农庄的人下水插秧，拳头一样大的水蛭咬着他的小腿死死不放。整个农庄的人炸开了锅，三人抬五人扛将麒麟运回家，撒盐晒太阳上蒸锅用尽了各种方法，梨春哭得泪如雨下差点没晕过去。麒麟当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是凭着他修习佛法两年的定力，这会儿一边默念金刚经一边还能保持淡然微笑。涌动的人群忙了个热火朝天，最后还是水蛭自己吸饱了血从腿上掉下来了。
  人们败坏气极，抡起那只胀大了一倍的水蛭，撒上一丘陵盐巴，终于让它在烈日底下化得干干净净。
  麒麟环视所有人，淡淡微笑。
  深夜，麒麟飞速遁去东西南三个方向，探查整个田园国的动静。几天下来的毫无异样的结果，让他有些不满，也有些不安。
  这一天，天下起了大雨。庄里人无法下田，于是各自歇在了家中。
  梨春一家人聚在客厅里似乎在商量要事，麒麟转身打算走开时，不经意间听到他们谈论的与他有关。
  “春儿，你可别犯糊涂！”梨春阿爸说，“像他这么优秀的夫婿你错过了到天上也再找不到。”
  梨春的阿妈立刻应和一声“是呀”。麒麟没有去看他们的表情，只静静听着。
  “可是……”
  这是梨春的声音，听得出沉重的犹豫。然没等她说完，她阿爸又说：
  “可是什么呀！阿爸知道，你是觉得他身份相貌都很尊贵，你担忧自己配不上他！我看未必，你可是我们庄里的第一枝花儿，而且我瞅着麒麟公子咋咱们这里生活可开心了！春（儿）呀，你们这就叫缘分！听阿爸的，今天晚饭以后阿爸就把他的门一锁，咱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再不行就直接把你放进去……”
  麒麟不等听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心里想着，是辞别的时候了。
  晚饭之后，夫妇两个殷情将麒麟送回房，然后急忙出屋子上了锁。麒麟淡然听着那一声锁门响，又淡然听着梨春阿爸各种“威逼利诱”的求亲话，无奈到了极致。
  夜半更深，二老终于撑不住回去睡觉了之后，麒麟开始仔细向屋顶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