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绛楼潇湘客

第34章


历代帝王,喜欢的女子莫不过是蕙心兰质的绝色佳人。相貌与生俱来,可聪慧的心质却是后天习得。可能称得上‘蕙心兰质、倾国倾城’的,也不过这样四种人:窈窕舞姬,善琴才女,兰心淑丽,妙音娘子。而当今皇上重文胜于重武,博览诗书,通晓文礼,你若想集荣宠与一身,必要以诗书晓理,投其所好。”
  “我?”我指指自己,对瘸神仙义正言辞的“你”有些难以接受。
  “是你!”瘸神仙一脸肯定,“可你也要谨记,‘僧多粥少’!**佳丽三千人,而皇上只有一个。得**之专宠,亦是得合宫之嫉恨。无人可以永沐皇恩,可终有一人权倾六宫,永享太后尊位。此人可为敌,可为友。敌友虽是对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利益倾轧,敌可化友;权利之夺,友亦可为敌。明中要模糊敌友,暗里却要敌友分明,否则,你即便死了,冤魂也会不知该向谁索命——”
  “您是要我进宫后依附于皇后?”
  瘸神仙点了点头:“能成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之人,若非皇上极为宠爱,那便是家世显赫,根基稳固。如今清宫中虽没有皇后,但佟贵妃已然是权高位重,无人能及——”
  “她既是如此高高在上、手握权柄,又怎会需要我这样一文不名的追随者?”我有些好奇道。
  瘸神仙一笑:“宫中虽是手握权柄之人的天下,可终究无法一手遮天,若没有忠心的奴仆追随,恐怕在宫中谁都会寸步难行。饥渴时送上清水一杯,胜似日日好茶相赠。一杯水看似微不足道,可在你饥渴难耐之事,它却是救你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宫中不乏身份卑微、不受重视之人。有朝一日你若得势,必要记住,在他们困顿时,你只需送上一杯水,便可让他们死心塌地护你性命。因为,那也是护他们自己的性命。”
  我不由得仰视着眼前这白须髯髯的“年轻人”。那有些松垮的眼皮叠成褶子,却难掩深邃的瞳孔里的灼灼之光。他长长的白胡子里似乎挤满了智慧,随风飘忽几下,都能抖落一地的至理名言。
  “你不是大夫么?”我盯着他,不由得冒出了一句傻话,“怎么像个通晓天地的神仙?”
  瘸神仙笑得有些纠结:“大夫和神仙都被同一个词奉承着,那就是‘起死回生’。可大夫永远不会有神仙那般潇洒——”
  说着,“呼啦”一声,他将一筐草药瘫到了地上。
  我捂了捂鼻子。
  干瘪的草药未及晾晒,经过一夜的艰难的喘息,在摊开的瞬间释放了所有的憋屈,苦浓的气味迎面扑来,直令人窒息。
  “你可知,**争斗,必不可少的杀手是谁?”瘸神仙盯着我问道。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
  “御医!”他语气铿然,将我吓了一跳。
  我诧异之极:“紫玉虽对医术不了解,但自小就知道为医者妙手回春、救死扶伤,是万万生命的保障。如今您却说他们是宫中嫔妃争相笼络的害人工具——”
  瘸神仙淡淡一笑:“这世间事都有两面性。如这地上的药,能医人,亦可害人,而用这些药的大夫更是如此。好的大夫优德修身,医人医心;可若是心怀不轨,就成了戕害性命的凶手!”
  “这是马钱子最毒的部分”,他一指一堆灰黄干瘪的种子,说道,“将它磨成粉入药可治痈去疮、消肿化瘀,泡入酒中亦可舒筋止痛、祛寒活血,是味极好的药材。可若是稍稍用过了剂量,那可是至烈至猛的毒药!当年国破家亡,沦为阶下之囚的南唐后主,便是惨死在这马钱子的毒性之下!”
  他又一指旁边一堆暗灰色翅状枝叶:“这叶子摘自六月凌的藤蔓之上,只因这叶是夏日采得,状如箭翎,因而又被称作鬼箭羽,主用于行血通经,散瘀止痛;可若是配以红花,玄胡索,又成了堕胎的猛药!”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摊着的一堆堆干瘪的家伙,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残破的骷髅对着我讪笑。我不禁一个打了个寒战!
  瘸神仙望着我,面上的凝重展示着他的意犹未尽:“可这世间,最烈性的药,不是这地上的马钱子、鬼箭羽,而是心中的情!情,既可以让人品尽这人生的甘甜,又能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此去宫中,祸福难料,你若想在这宫中安安稳稳地待下去,便要在旁人面前时时记着,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工,还有——”他神情意味深长,“你若不想尝到这味苦药,对一个人,你一定要敬而远之——”
  “谁?”
  “大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
  相府中,明珠看着手中的一封信,一脸的严肃。
  “容若呢?”他皱着眉问道。
  身边立着的荣儿几步上前:“禀相爷,公子在后院槐树下喝酒。”
  “喝酒?”明珠一脸诧异,“大白天的,他喝酒做什么?”
  “公子今早刚刚得知,斓玉翡翠坊的四大当家之一玉面是上官府的管家段平,而非莫瑾儿,而且,公子还知道莫瑾儿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明珠面上一紧:“他是如何知道的?”
  “好像是余总管临走前告诉他的——”荣儿道。
  “余忠?!”明珠攥紧拳头,忿忿道,“这阉货,定是想要我府上不得片刻安宁!”
  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相爷,皇上召公子午时三刻入宫觐见呢——”
  御书房,余忠立于龙案一侧,为康熙细细研磨。
  “澜玉翡翠坊的事情查的如何?”康熙一皱眉,合上了手中的奏章。
  “明珠大人已查出,此时似乎同**人有关——”
  “哦?”康熙眉头一皱,“还有谁知道?”
  “江南提督上官赫好像也在暗中查此时,”余忠道,“但此人并不知这事关重大,却认为是明珠大人在暗中操纵,无奈之下,明珠大人只能替他选择忠烈了。”
  “我给了纳兰明珠便宜行事之权,此事我会交予刑部酌情处理。”康熙道。
  “那他送来的那个舞姬——”余忠欲言又止。
  “此事同她无关。”
  “是——”余忠低头道。
  一个太监低头进来:“禀皇上,纳兰公子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微臣叩见皇上!”容若跪道。
  “你过来给朕瞧瞧——”康熙指了指龙案上的两个木盒。
  容若应声上前。“这是家父呈上的紫玉荷珠。”
  “你喝酒了?”康熙抬起头,“还是你清闲,不过朕不知你是以酒助兴还是借酒消愁——”他望着满桌上摞起的的奏章,无奈道,“不过喜也罢,愁也罢,终是比朕要强多了,朕不论是喜还是愁,都只能整日对着这些批不完的奏折和理不清的繁琐。”
  “臣是借酒消愁——”容若道。
  “看来这大清第一才子又落进香怀柔梦里了,”康熙一笑,“不过,你的愁用酒解了,朕的愁还得你解——”他指了指紫玉荷珠,道,“依你看,这两枚紫玉荷珠,哪个是真的?”
  “臣自知无赏玉之能,断不敢妄言——”容若道。
  “朕就是想听听你的妄言,”康熙一脸正色,“我之所以不让明珠来,就因为他从不在朕面前妄言,他圆滑得让朕找不到一点棱角,字字句句都好像朕面前的这堆奏章里的话,令人不胜其烦。所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既然如此,臣便直言了。”容若望着紫玉荷珠,皱了皱眉,“这两个都不是真的——”
  康熙一愣:“哦?那你给朕说说,你怎知它们不是真的?”
  “臣并非有赏玉之能,臣断定它们都为紫玉荷珠的仿品,其根据是皇上的态度,”容若一指面前的玉,“首先,皇上派臣去江南寻找紫玉荷珠,是以额兀可汗要以城池相换为由,而臣知皇上并非相信小小一枚玉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平了战端。此外,皇上还将家父派至江南查斓玉翡翠坊,臣便知到何为明修栈道,何是暗度陈仓——”
  康熙一笑:“看来,你此番去江南,酒没多喝,梦没多做——”
  “皇上恕罪,臣若是因儿女私情误了国家大事,那就是罪无可赦了。”容若道。
  “你既已经明白,朕便不会多说,”他正色道,“区区一边疆小国,国土不及我大清十之一二,若要是献上三五个城池,岂非将自己国家拱手让与我大清?”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紫玉荷珠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朕要查明的,是那澜玉翡翠行!你早已知道余忠的身份,便自然也知道朕是如何对你们如此了解。余忠告诉朕,你查到那斓玉翡翠坊好像同宫中人有关——”
  “既然皇上问及此事,臣便直言不讳。”容若道,“臣记得皇上曾提起一种花,这种花在民间流传一时。先帝宠爱一时的德妃便极爱此花,而那花型,便是从前尤府的四宝之一——斓玉翡翠!”
  康熙闭上了眼睛:“你可知那是什么花?”
  “臣不知——”
  “此花名为神女花!”
  “神女花?!”容若一愣,“据臣所知,那神女花可是吴三桂之爱妾陈圆圆毕生挚爱,难道——”
  “你放心,先帝在位之时,陈圆圆早已年过半百,且她是吴三桂的爱妻,怎可能同先帝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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