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凤凰的苦逼情史

    “其实你大概不知道，当初听王母娘娘点到我，我心里……”
    我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得太通透，只怕碧华要怨恨上我一辈子，说得太含糊，又怕碧华想歪了。
    果然，这世间最最难办的，还是把话说到位。
    碧华默默抬眼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张张嘴，盯着碧华身后的那堵墙上映着的人影，露出一排牙齿，故作轻松道：“我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那时我只当碧华是颗丑丑的绿白菜，生恐日后成亲了得每日对着他，把自己也变成一脸菜色，心里着实忐忑了一把。后来被他捡回去当仙禽养着，日日相处，又受他救命之恩，不知不觉心里就将碧华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非关情爱，只为性命相交的交情。
    却不想碧华此番竟是铁了心要与我撇清。
    上神的位置太寂寞，过了七百万年，我还没有习惯。
    报应果真来得快，本上神一定要扛住。
    “碧华上仙无需担心，本上神不是小气的人，那些事情，本上神已经忘记了。”
    今夜挺静，屋顶上就本上神一个，下面的瓦片不太平整，有些硌人。
    此番穿越一场，我也算是明白了些事儿。宋子轩说我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本上神觉得冤枉。他们一个个说话都那么隐晦，七拐八拐，一句话绕几十个弯弯儿，嘴里说着黑的，心里想着白的，眼里看着红的，遇到我这样的直肠子，一根通到底，委实不能立马想明白，索性就都当字面意思处理，总归不会理解得太偏差。
    本上神这么活了七百万年，这样做了，果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碧华啊碧华，我们算是两清了。长叹一声，我忧郁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仰头看着清冷的月亮，“现在你不欠我的，我终于也不欠你的。”
    “哦？可是我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有些亏。”身边坐下一个人，碧华提着一坛酒，另一只手握着两只酒盅，扭头看着我，微微一笑，“凤寰上神深更半夜还在我府上的屋顶上赏月，果真是风雅得紧，却不知瞧出些什么了？”
    碧华递了一只酒盅给我，又替我倒满酒，放下酒坛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握着酒杯，干干一笑：“上仙倒是说说，哪里亏了。”
    碧华低头，喝了一口酒，慢慢咽下去，方才缓缓道：“我当众拒婚，你装仙禽骗我，这两件事算是抵消了。你我互相救过对方一命，这件事也罢了。可是，方才我似乎听太上老君说了句‘满月酒’，思来想去，莫不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也当上爹爹了？还是……”碧华顿了顿，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扭过头定定瞧着我，亦真亦假道，“还是其实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莫非那孩子真的是我的？”
    我一口酒卡在喉咙里，火辣辣的痛，嗓子冒烟。
    大惊。
    “碧华上仙何出此言！”
    太上老君这个糊涂蛋，口无遮拦，说话又不清不楚，意味不明，只凭自己主观臆断，就给我按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也不怕压垮了我。
    从头到尾，本上神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暗示过，孩子他爹是碧华！
    我敢说：本上神和碧华上仙之间一清二白，堪比小葱拌豆腐，一丝儿蜜汁都没放过。
    碧华眯了眯眼睛，扶住我的肩膀，敛眉道：“上神何必如此惊慌，不过就是小仙的一些揣测罢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微微一笑，“若是真的，该这般惊慌的恐怕轮不到上神，若是太上老君误会了什么，唔……若是上神不嫌弃，那小仙就吃亏点，当个便宜爹爹罢了。”
    嫌弃，谁说我不嫌弃！
    日后我不能陪在娃子身边，别人都指着碧华让我娃子喊爹，我该怎么办！
    而且这碧华当真奇怪了些，片刻前还恨不得装作彼此不相识的样子，生怕与我扯上半分干系，不过半盏茶功夫，就要当我娃子的爹爹，不能这么善变啊！
    我偷偷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住碧华的手腕，死死握紧，敛眉痛心疾首道：“碧华上仙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本上神担不起。”
    碧华覆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笑得有些微妙：“上神无需担心，小仙一定待他会视如己出的。”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碧华抱着我家娃子笑眯眯地展示给众人看的样子。
    太上老君用拂尘柄戳了戳娃子嫩生生的小脸蛋，笑得满脸褶子：“碧华上仙的儿子真可爱。”
    碧华得意地亲了口娃子的脸，又将娃子递到龙三面前。
    龙三伸手捏住娃子腮帮子上的肉，一使劲，往两边拉，嘴里乐呵呵道：“摸着真软乎，比凤寰小时候可爱多了。”
    碧华怀里的孩子扁扁嘴，泫然欲泣，脸蛋被掐的红通通的。
    我缩成半寸高，仰头朝着巨人般的三人大喊：“搞错啦，碧华不是娃子爹啊——”
    风一吹，我的声音越飘越远，渐渐变成天边一个黑点点。
    背后一阵冷汗，风一刮，汗毛倒竖。
    我猛地站起来，脚下的瓦片应声而裂，“嘎吱”一声闷响。
    “此事万万不敢劳烦上仙，还请碧华上仙勿要掺和其中。”望着碧华似笑非笑的脸，我只觉得急火攻心，脸涨得通红，恳切道，“本上神平素名声不大好，不敢拖累上仙。”
    碧华抬头瞧着我，张张嘴，正要说话。
    我一摆手，断言道：“你无需再说，本上神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兹事体大，本上神得和太上老君说说清楚。
    我本以为这个时辰，太上老君应该在炼丹房捣鼓他的金丹，哪知刚刚进门，就与他迎头撞了。
    太上老君后退几步，站稳身形，眉毛一挑，正要发怒，看到是我，又露出一副笑脸，急切道：“上神来的正是时候，小仙正要去寻你。”说罢，便拉着我的袖子，拽着我向前走，当真是健步如飞。
    我心下有些困惑，疑道：“伯阳何事如此匆忙？”
    正说着，已经到了门口，太上老君推开门，里面的人扭头望过来。
    昊天和龙三面对面坐着，手里捧着一个茶杯，脚边的地上一个摔碎的茶盏。
    龙三面色冷峻，手握着拳头放在腿上。见我随着太上老君进来，朝着昊天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总算是如了你的心意，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光想着眼前，也请替太乙想一想。”
    龙三这般生气的样子不常见，还是对着昊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昊天虽然退位了，可天帝的威严犹在。
    而且，我客观说一句，昊天当初退位乃是为了太乙，他为太乙想的够多了。
    昊天不理睬龙三，只转头看着我，目光有些闪烁，终是慢慢道：“昨日太乙情况不大好，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还需尽快。”
    太上老君瞅我一眼，面露愧疚之色：“小仙近日来一直在想法子救治太乙，可惜魔君太巫那一剑威力太大，小仙无能为力。”
    太上老君看了昊天和龙三一眼，继续道：“凤寰上神还请三思，凤凰一族孕育子嗣之时，消耗甚多，若是没了精元珠支撑，还得立刻将孩子取出来，否则任由胎儿吸取母体营养，只怕过不了多久，上神就要因天人五衰而死了。”
    龙三一拍桌子，对着昊天吼道：“你可听清楚了？等太乙醒了，知道他的性命是用阿寰付出这样的代价换来的，他想必会夜夜噩梦！”转脸又朝着我道，“阿寰，你下决定之前可要先想想自己的孩子，想想碧华，他为你做的，一点不比太乙少。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该多伤心。”
    我一滞，纠结道：“龙三，你怕是误会了，这孩子乃是我一人的，和碧华一点干系没有。”
    屋子里静了静。
    龙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死死盯着我，突然“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你这样说，可是已经决定了？”又扭头转向昊天，恨死道，“如了你愿，你可高兴？”
    我一时有些感慨，果然知我者龙三。
    龙三走过来，挤出一丝笑脸：“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打得是什么算盘。可是这事儿已经传开了，瞒也瞒不住，你现在骗我们又有何用？还是回去好好劝劝碧华，别多想了吧。”
    我觉得龙三的逻辑有些奇怪，刚刚还夸他是我知己，一句话间，我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我的确心里有个算盘，但我从未想过要将取精元珠的事情捂下，更不谈骗龙三了。而且这个和碧华没多大干系，不知为何他总爱扯上他。
    太上老君沉默半晌，终于也上前劝慰道：“上神，小仙也觉得此事想瞒着碧华上仙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的肠子都是弯弯绕，我听不大明白。摆摆手，我捂住额头道：“别再纠结这些了，取珠子吧。”
    昊天突然道：“阿寰，我这般做，你可恨我？”
    我笑了笑，朝昊天微微摇摇头。
    昊天点点头：“谢谢。”
    何必言谢。
    太乙为了救我沉睡了七百万年，说起来我已经赚了。现在为了他，精元珠又算得上什么？况且，就算他不是因为救我而伤，于情于理，我亦不会袖手旁观。
    我想，若是换了太乙，他一定也会这般救我的。
    我猜大家这一章会看得很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