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高干文

第30章


  
  她就这么出神地盯着阿延看,一直到段轻哲从楼下买来热茶和食物,推门进屋时发出了响动,才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她本来以为段轻哲都走了,却不料他又折返了回来。他将手中的塑料袋递了过去,说道:“既然要陪夜,总要吃点东西。别到时候孩子没事儿,倒把大人给累倒了。”
  
  白忻卉感激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慢慢地喝了口茶,又等了片刻后,才转过头去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段轻哲忍不住轻笑两声:“你就这么盼着我离开吗?”
  
  那话是用开玩笑的语调说的,白忻卉也没当真。就在她转身把食物放到床上柜上的时候,段轻哲已经轻掩房门走了出去。
  
  他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一面走着,一面掏出手机来给某个属下打了个电话。然后他便搭电梯下楼,快步走出医院灯火通明的接待大厅,整个身体慢慢地隐没在了黑暗的夜色里,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29、折磨 ...
  就如段轻哲预料的一般,阿延手术过后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就被接回了家。医生的意思是希望他再住个两三天,再观察一下。可阿延却再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天天吵着要回去。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玩心儿正重,天天躺在病床上,没有小朋友一起玩,电视也不给多看,爸妈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大多数时间都是跟保姆待在一块儿。那保姆是段轻哲家的老保姆,跟阿延也算熟悉。但阿延这孩子心思敏感又细腻,总觉得自己不是段轻哲名正言顺的孩子,所以处处都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加上医院也实在闷,这孩子就有些待不住了。
  
  段轻哲的原则是,既然孩子不愿意,就不再勉强他。反正阿延各方面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车祸时造成的小伤都已痊愈,如今只剩左腿骨折要打石膏,回家静养效果也一样。
  
  阿延出院的时候,已经是入夏时分了。那天太阳特别大,照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因为是周末,白忻卉也不用上班,就陪着一起去医院接孩子出院。阿延那天显得特别高兴,虽然瘸着一条腿,走路非常不方便,但还是努力自己站立着,非要一左一右拉住处爸妈的手。
  
  段轻哲让人开了辆大车来接孩子,顺便让保姆把阿延的东西收拾好了全放车上去。他甚至还提前准备了一辆轮椅,方便阿延上下楼。那浩浩荡荡的架式,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十足十地吸引了一通众人的目光。
  
  阿延是很少接受这样的注视的,他总是很不起眼,习惯性地缩在角落里。因为不知名的自卑,令到他不敢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开朗而活泼。只有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胆子大一些,也会像个好奇的小朋友那样,四处张望东看西看,仿佛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有着无穷的好奇一般。
  
  段轻哲和白忻卉带着孩子,回到了他们原先居住的西郊别墅。那里早已有人迎接,阿延的房间一早就收拾好了,为了方便他生活,特意安排在了楼下。段轻哲怕他一个人晚上睡觉不踏实,也就把自己的房间移到了楼下的客房,就在阿延对面住下。
  
  阿延对这个家并不陌生,以前也来住过,当下就对自己的新房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让人推着轮椅四处参观,看到什么可爱的小东西都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白忻卉站在房门口看着他在里面疯玩,脸上不由浮起了笑意。最近这半个月,她忙着工作医院两头跑,可算是累着了。听到医生说他的腿以后能完全恢复,不会有残疾的可能性,白忻卉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地。
  
  这孩子从小就命苦,要是再落下个残疾什么的,老天爷对他也未免太不公平了。看到他如今健康又开朗的模样,白忻卉突然觉得,人生中有些事情或许没必要那么纠结。过于对某些事情执着,也许反而会自寻烦恼。人越是成长,自我加诸的烦恼就越来越多,就愈加无法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年代。她不知道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还是说,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化解这些矛盾?
  
  段轻哲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倚在门边,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他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凑近了低声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白忻卉愣了一下,才接过那杯水,撇撇嘴道:“没什么,在想阿延能不能顺利恢复,赶上今年9月的开学典礼。”
  
  “应该没问题,如果他肯听话,每天坚持喝牛奶的话。”段轻哲说完这话,带着坏笑地晃了晃手中的牛奶瓶。一看到那乳白色的液体,白忻卉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她最近真是怕了牛奶这东西了,自从阿延骨折之后,牛奶就成了她和孩子生活中最恐怖的东西。也不知道段轻哲听了谁的忽悠,非说喝牛奶能补钙,能加快骨头的生长。于是便要求阿延每天把牛奶当水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可怜阿延还不到五岁的孩子,每天拿着杯牛奶在那里要哭不哭的,喝到最后简直都快要得牛奶过敏症了。连带着白忻卉这个当妈的,也可怜孩子活受罪。母子两人曾联合起来抗议过此事,但被段轻哲轻描淡写地一口否决,并且,完全没有打商量的余地。
  
  其实阿延一开始还是挺乐意喝牛奶的。毕竟福利院条件一般,虽然段轻哲给了不少钱,但照顾他的阿姨也未必每天都顾得上给他买鲜奶喝。这东西偶尔喝一喝,感觉很不错,甜甜的香香的,正合小朋友的口味。
  
  所以最初的那几天,阿延喝得很勤快,喝得很高兴。每天捧着杯子就是要奶喝。可慢慢的他就受不了了,这东西毕竟不比水,喝到嘴里粘粘的,喝多了总觉得嘴巴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喝点水洗洗嘴巴,可每次一伸手,保姆递上来的肯定是牛奶,还三令五申说是他爸爸让喝的,不喝完不行。
  
  医院的病房里有专门放牛奶的小冰箱,段轻哲让人把里面塞得满满的,保证阿延任何时间都有鲜奶喝。白忻卉甚至觉得,段轻哲这个爸爸当得有些魔怔了,要不是条件实在不允许,说不定他真会牵头奶牛过来,每天让人现挤新鲜的牛奶给阿延喝。
  
  这样过分的特殊照顾,搞得阿延真是苦不堪言。刚开始的时候他胆子小,不敢抗议,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后来时间长了,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跟白忻卉抱怨。白忻卉接到抱怨之后,又转而去跟段轻哲谈判。
  
  无奈她这个前夫向来伶牙俐齿,跟他讲道理,最后十成十会被绕进去。白忻卉被他普及了一大堆关于鲜奶补钙的好处之后,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抱歉地看着儿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为了让阿延好过一点,在照顾他的时间里,白忻卉总是想方设法给他弄水喝。可是水喝多了,奶就喝不下去了,段轻哲每天下班来一检查冰箱,就一目了然了。于是便又对着那病房里的一大一小,开始做思想教育。
  
  这样的生活,听上去有些痛苦,实际上又有些甜蜜。在这种斗争与反斗争的较量下,阿延终于熬到了出院的时间。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牛奶这个可怕的东西了,却没想到刚回到家,段爸爸就非常不客气地给他倒了杯鲜奶,直接往他手里一塞。
  
  可怜的孩子五官扭曲成一团,巴巴地望着白忻卉,一副“妈妈快救我”的苦逼模样。白忻卉看得实在不忍心,只能把头默默地扭到一边。段轻哲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副等着孩子把奶喝完把杯子收回去的架式。
  
  这模样实在太过可恶,十足的恶霸欺负佃农的样子,白忻卉想了想还是觉得于心不忍,便找了个借口把段轻哲从阿延的房里叫了出来。
  
  段轻哲像是料到她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也并不在意,走出来后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房门道:“不如进去坐下谈谈吧,有些事情还得跟你商量一下。”
  
  说着,他打开了房门,把白忻卉让了进去。那房间其实挺大,除了一张双人床外,还摆了一套双人沙发。只是空间再多,毕竟还是有些局促,当段轻哲在那里把门轻轻掩上时,白忻卉不由紧张地心一跳,拿着水杯的手莫名地就颤抖了起来。
  
  段轻哲顺势往沙发里一坐,一面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白忻卉过来坐,一面说道:“我准备给阿延联系入学的小学了。他们福利院现在所在的区,没什么好的小学,我想找找朋友替他找所好一点的学校。你是怎么想的?”
  
  白忻卉坐下后,犹豫地看了段轻哲一眼:“你是想把他弄到那种学校里去?”她所说的那种学校,就是整个北京城官家子弟最集中的小学。那种学校都有个顶尖的设施和强悍的师资力量,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但只要段轻哲想,阿延就一定能进去。
  
  出乎她的意料,段轻哲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过。我不希望阿延接触这样的环境。我只希望给他找一所正常的小学就可以了。不要太乱,也不用太特殊。那样的学校不适合他,他本来胆子就小,跟一堆少爷们一起念书,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情。”
  
  白忻卉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做吧。我知道你对孩子还是很上心的,一定不会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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