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栀子开

第十四章
    靳颜曦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这不，到了C城分房间时她刚要为自己得到一个独立的单人间而欢呼，这便发现，文欣儿也要了一个单人间，并且就是这么凑巧住在她的隔壁。文欣儿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让靳颜曦想到了一个很热门的关键词——宫斗。接着靳颜曦又很“幸运”的和文欣儿同乘电梯到酒店餐厅吃夜宵。
    “靳小姐，我们真是有缘呢，总是能够遇见。”文欣儿的笑容仿佛天使般，却不知怎么的看得靳颜曦直起疙瘩。
    “是啊，文小姐，不过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叫我Cyvia呢，靳颜曦这个名字在工作中不常用。”靳颜曦没有刻意讨好或者疏离。
    靳颜曦倒是有个地方就真的幸运了，每次她的对话陷入僵持时，总会有电话拨进救场。她在方宇凡把她送往机场的路上心血来潮换了铃声，当《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的乐声想起时靳颜曦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文欣儿冷冷地提醒才叫靳颜曦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靳颜曦的心情一下变得开朗起来。
    “颜颜，到了吗，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哦，到了到了，我扔行李之后赶去吃夜宵呢，不小心就忘了，你也别太介意了，跟个八婆一样。”
    “我把你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了，你回来的时候就回我那儿去。”
    “行啊你，神速啊方宇凡……”靳颜曦走出电梯，没有看到后面文欣儿杀人的眼神。“我的东西你给我好好放啊，如果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你就等着巨额赔偿了……”
    即使文欣儿是傻子都能听得出这是靳颜曦和方宇凡之间调情的对话，那么方宇凡之前说的已经有有女朋友就都是事实了，而他的女朋友很明显就是眼前这位长相没自己好，动作没自己温柔的靳颜曦了。女人总喜欢问自己深爱着却得不到的男人这样一句话：我哪点比不上她。现在文欣儿很想当面问一问方宇凡自己如何比不上靳颜曦，但她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问出这句话的女人基本上就宣告了自己出局。文欣儿还有一丝幻想，她希望在哥哥去世之后照顾了自己那么些年，又被自己暗恋了五年的方宇凡能够最终属于自己。
    一段毫无新意的唠叨之后，靳颜曦放下手机，眉宇之间藏不住笑。餐厅吃夜宵的人不多也不少，鉴于文欣儿也在的尴尬，靳颜曦决定做一件不环保的事——打包。
    “Jannie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明明不是叫靳颜曦的，但她还是被莫名吸引了。
    “Kings，你怎么在这里。”是文欣儿的声音，接着靳颜曦看到文欣儿快步向前，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面前停下脚步。那是成功人士的打扮，靳颜曦细细看去，竟发现他的眼睛和方宇凡的倒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方宇凡随时挂上令人感到无比亲切的笑容，而眼前的男人有着和占逸一样的难以接近的感觉。如果按照流行的说法便是“帅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朝文欣儿亲昵地笑着，靳颜曦却能够看出带了些敷衍。
    靳颜曦决定收起好奇心，先处理好夜宵问题。但老天注定让她知道更多的八卦。
    “Jannie，等你很久了，我就知道你会下来吃东西。”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凌慧。
    “Tina，你们都在，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有什么阴谋。”
    “阴谋，怎么会呢，Tina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靳颜曦看到那个被称作“Kings”的男人将手搭在凌慧的腰上，眸子里很神奇的出现了甜甜的感觉。想想也对，既然凌慧没有和方宇凡在一起，凭她人见人爱的温柔性格，怎么说也该配上一个优质的男朋友，而眼前这位就很合适。
    靳颜曦一向是个八卦的人，学生时代喜欢跟人大谈八卦，后来性格有些改变话头变少之后虽不爱和人讨论了，但是还是有兴趣听着别人传播信息的，只不过现下的人她实在找不出理由去深入了解。她决定早点打包完离开这种容易不平静的地方。夜宵不能吃得太油腻，过于清淡的东西靳颜曦又实在提不起胃口，她纠结于各个夜宵品种之间。
    “如果是夜宵的话，提拉米苏抹茶蛋糕搭配上牛奶应该挺适合女生。”靳颜曦吓一大跳，朝声音传来的右侧看去，那个男的悠哉地倚靠在高高的玻璃柜上，“如果你想问我的名字，景扬，你也可以叫我Kings，这是我的姓。”
    “……”靳颜曦就想不通了，男的都可以这么搭讪么，他就不怕女朋友在一旁盯着？想起来了，他的女朋友应该是……
    “小姐，换你自我介绍了。”
    “谢谢您给我的参考意见，我采纳。”靳颜曦点了一份蛋糕，打包好，才幽幽地说道：“您可以叫我Cyvia。”
    “是啊，其实在下久闻靳小姐大名，一直想找机会认识认识呢。”景扬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说的话明明是搭讪常用的，靳颜曦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毛。她不再回话，一边想着凌慧怎么能允许自己男朋友随便找人搭讪，一边匆匆返回了房间。
    像电影里的特工那样小心翼翼地确定没有人跟踪，靳颜曦才猛地关上房门。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过是个陌生人搭讪而已，有必要躲么，有必要怀疑跟凌慧在一起的人是个变态么。照靳颜曦的条件，搭讪的人应该是很多的，不过她一般都会把大大小小的宴会推掉，所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机会不多。靳颜曦到酒吧去也会有人来请喝酒，但她的酒量的确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所以打坏主意的人常常先倒下了，对她来说也不能算上被成功的搭讪。
    靳颜曦没有男朋友的一个原因是她人前冷着一张脸，眼里饱含沧桑，看上去像个心如死灰的空壳，没有一点可以接近的理由。但是方宇凡回来之后有了些变化，爱笑了，还总是偷笑，只是那个笑容里不知为何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单纯和无忧。
    树立在街道边的五星级大酒店，厚厚的落地窗隔离了街头的所有喧嚣，把窗帘拉开，只剩下无声的璀璨，还是浓浓的城市气息，还是靳颜曦憎恶却无法逃离的感觉。抹茶味蛋糕不是靳颜曦的最爱，但每次送进嘴里总会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抹茶味，方妈妈最擅长的点心味道。靳颜曦喜欢香草味的东西，无论是蛋糕还是冰淇淋，有人说喜欢香草味的人心是纯纯的，而靳颜曦觉得自己怎么都不能算“纯”了，她的色调应该是灰色的，也许咖啡才符合她的气质。
    电视里反复播着已经不知道播过多少遍的台湾言情剧，以前这是靳颜曦必须每天追着的电视剧，但现在看看就会想到现实和剧情的差距，也就没了羡慕的心思。她干脆拿出手提电脑翻出已经下载了很多集的《名侦探柯南》，慢慢看了起来。
    有了十多年历史的《名侦探柯南》，它经过的岁月比靳颜曦独自生活的日子要长了很多，它也陪伴靳颜曦度过了最寂寞的日子。靳颜曦默默看着柯南破解的一个个案子，偶尔看到小兰对新一的思念，她也会默默地心痛。如果是自己，一定无法承受那么多日子的等待，如果自己是新一，明明就守护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却不能告诉她自己的心情，靳颜曦一定会发疯。
    最新的一集，“Love is 0”，爱是零，无论多少的叠加也不能够积累。靳颜曦看不懂也不敢去想，为什么爱会是零呢，那么她和方宇凡之间本来就没有爱，叠加之后是不是就成了负数了？案情没有结束，这一集已经完了，又是一周的等待。靳颜曦喝下一大口牛奶，刷牙，睡觉。临睡前，她最后看一遍手机，23点43分，没有通话记录，她的心底有那么一丝幻想，想象着是不是会有人牵挂着她。
    手机像是会感应主人的心理一般骤然响起，显示只有一个字，“凡”。几乎铃声一响，靳颜曦就接了起来。
    “颜颜，接电话真快，吃完夜宵啦？”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时，触电般的感觉从胸口传上来，让靳颜曦一阵麻。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给我呀，我都快要睡了。不过你别挂，我还没有睡着……”
    “呵……”方宇凡在靳颜曦的记忆中总是爱笑，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变，“明天用不用给你morning call ？你的起床气那么重，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起床气是以前有的，现在闹钟一叫我就起来了！我说方宇凡你那么晚打过来没事啊，没事你给移动做什么贡献，直接把钱给我不就好了！”
    “行了，无聊和你聊天，颜颜，刚才的夜宵怎么样？又没有带胃药？”
    夜宵，方宇凡的话让靳颜曦很诡异地想起了景扬。
    “方宇凡，我问你一个事，你认识景扬吗？”
    “景扬？”方宇凡也顿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靳颜曦为什么提到了他，“景扬是小慧的未婚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刚我见到他了，很奇怪的一个人。”
    “奇怪？怎么会奇怪，景扬是金圣珠宝的二公子，也是最近刚在国内崛起的‘凌扬’广告的老总，人很不错的。”
    “不错，方宇凡，你见谁都说不错，你的水平评不出好坏的。”
    “颜颜，景扬惹到你了吗，惹到的话你别理他就行了。不过呢，SK的大中华区广告都交给‘凌扬’了，以后你们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嗯？”靳颜曦躺下，空调定在24℃，拉上空调被，很是舒服，“方宇凡，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景扬的眼睛和你的很像啊，但是像恶魔似的，看得人不爽。”
    “好了颜颜，跟你没有关系就不要谈那么多了。说说刚才你在干什么吧，除了吃夜宵，你应该在看电视，我猜得准吗？”方宇凡低沉的声线让靳颜曦昏昏欲睡。
    “没有看电视，我下了《柯南》来看了，真是过分啊，案情最后怎样还得等下周。”靳颜曦翻了个身，抱住旁边的抱枕，“方宇凡，Love is 0，小兰对新一说的……你说她说得对吗，不管怎样，爱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们只要亲情就够了。”
    “颜颜，家人之间没有爱吗？如果爱是0的话，其实也挺好的，因为0可以带来很多想象，0的下一步可以是任意一个数。”
    “方宇凡，你什么时候变得文艺了？小兰等了新一那么久，什么都没有等到。”
    “柯南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小兰一定可以感受到她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真的？”靳颜曦把抱枕抱得更紧些，想象它是和自己聊天的人，“方宇凡，我想睡觉，你给我讲个故事，什么都行……”
    “好啊，童话故事你还喜欢吗？”方宇凡脑海里迅速搜索所有的储备，靳颜曦喜欢童话故事，哪怕故事那么简单，那么不真实，“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骄傲的公主，她很漂亮，觉得谁也配不上她……”画眉嘴国王，格林童话的一篇，骄傲的公主最终是幸福的，被她嘲笑过的画眉嘴国王依旧那么深爱着她。靳颜曦在方宇凡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转入了梦中。
    “颜颜，颜颜，你睡了吗……”方宇凡轻声地问着，在确定靳颜曦已经睡着的时候，嘴角勾起浅莞，“下次我应该提醒你设置自动关机的，开机睡觉辐射大……好吧，晚安吧，宝贝……”
    靳颜曦甜甜的睡眠持续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了，这里的隔音设备不错，并不很大声，但靳颜曦听出来杂乱，这是她没有办法静下心的因素。靳颜曦模糊中披上一件大衣，出门看看情况。
    打开门，过道站满了人，看上去应该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和旁边的客人。
    “Jannie，好了，别生气了，让他们帮你洗一洗就好啦，让那么多人看着不好。”凌慧温柔的声音首先被靳颜曦识别出来。
    “怎么回事？”靳颜曦挤不到前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问旁边站着的客房服务员。
    “对不起，打扰到您休息了，是同住一层楼的文小姐和江小姐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争执。”
    “文小姐？”靳颜曦该知道是谁了，但是这个江小姐……
    “哼，原来你们‘心岸’的人那么下贱哪，虽说你只是一个总监助理，的确没什么厉害，但是你也没有必要偷我的东西吧！”文欣儿大小姐的声音接上。
    “文小姐，请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你衣服上的果汁也是你该得的……”接着靳颜曦听到一个很响亮的耳光声。那个不愿服输的声音——江映雪！
    靳颜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拨开人群向前，果然看到江映雪用手捂着脸跌坐在地毯上，她的右脸肿起，恶狠狠地盯着文欣儿，而凌慧在低声安慰着文欣儿。
    “映雪，你怎么样？”靳颜曦扶起江映雪，江映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服气地咬着下唇。
    “文小姐，你怎么随随便便打人哪？”靳颜曦转过头对围观的工作人员大声斥责：“你们就这么看着有不讲理的人在这里撒野伤害其他顾客不管了吗，怎么，是你们这里就该给野蛮人住？”
    靳颜曦相信江映雪的人品，她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是骨气是有的，断然不会去偷什么东西。靳颜曦扶着江映雪往回走，想把她先安置在自己房间。
    “对不起，靳小姐，我们……”
    “怎么，堂堂Cyvia总监也护短吗？竟然用一个人格有问题的人当助理，看来‘心岸’的员工都有问题啊。”文欣儿冲到靳颜曦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大概是气极了的缘故，文欣儿丢掉了所有的淑女风范。
    “请文小姐让开，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我怀疑我的下属。”靳颜曦微仰起头。
    “就是说，江助理偷东西不承认又把果汁洒到我的衣服上都不该追究了吗，我说我是不是该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请吧，把我们都抓起来，真是奇怪了，文小姐有理由抓我吗，我们还能告你诽谤呢。”靳颜曦侧头看着一点风度都没有的文欣儿，“说完了吧，说完了我可以带映雪去休息了吧，文小姐，等我问清事实你就做好被告诽谤的准备吧。”
    靳颜曦不再理会文欣儿，她也还不知道事情经过怎么发生的，但直觉告诉她，文欣儿是故意找她的茬，如果说电视剧的女二号心狠手辣的话，这个位置怎么说都轮不到文欣儿来坐。
    “映雪，我们先回去，别理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了。”
    “总监……”江映雪抓住靳颜曦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们不能走！”文欣儿伸出手想要推靳颜曦向后，却被靳颜曦一把反推回去，整个人狠狠地摔到了墙上。
    靳颜曦使劲拉着江映雪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有种快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潜意识里就是不爽文欣儿。之前和文欣儿没有什么交集也就罢了，有了交集之后不理会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欺负到她助理头上，靳颜曦就觉得应该狠狠地出一口气，即使她也不知道那口气究竟是为什么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