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娘子

家里上头还有个大奶奶和三个姨奶奶，她们瞧我是村里出来的，本就瞧不大起，竟连个丫鬟也没给我，什么事儿都让我自个儿去做。我原本以为是嫁过来享福的，可没想到福没享成，竟还要伺候了她们去，这日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那些个奶奶们，有事要挑刺，没事也要挑刺，老爷又往家里娶了个更貌美的，听说是镇上的什么头牌姑娘，我在那府里的日子便就更不好过了……”
  
  金生听她这么说着，便也大概明白了香梅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当初没遇着海棠的时候，他是真想过想要香梅当自己娘子的，可也知道人家心气儿高，根本瞧不上他，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香梅嫁了出来，他以为从此往后定是过上了阔太太那样的生活，却未曾想竟还有这么一大肚子的苦水，若真如她所说的，看起来还真是不如就在福缘村找个老实些的人嫁了算了呢。
  
  可如今木已成舟，他除了劝慰两声，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香梅哭着哭着，身子便倒向了金生，趴在金生身上呜呜地大哭着。
  
  金生一阵尴尬，这里虽说人少，可要是真被人瞧见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有口难辩了！
  
  “香梅，香梅……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咱们别这样说话……”
  他正想将香梅扶起来往回走，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喝：“好一对奸夫淫/妇，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把他们都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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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金生回村 ...
  听到身后的人大喝这么一声，可把香梅和金生都吓坏了，两人双双转过头去，只见后面站着一个面相凶恶的妇人，正手插着腰怒目瞧着他们。
  
  香梅刚才还哭得泪人儿一般，见着了这个妇人，顿时就像小鸡见了黄鼠狼一般，连抽泣都不敢抽泣一声了，只垂着两手绞着，咬着唇面露惊恐之色，片刻压着嗓子喊了一声：“二姨奶奶，您怎么来了？”
  
  金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只是瞧着面前站着的这个母老虎，和她身后的一群家丁有些慌了起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我们什么也没做……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看起来趾高气昂状似黄鼠狼的女人正是童家的二姨奶奶，刚才在镇上的时候，她瞧见了香梅拉着这个憨头憨脑的农家汉子往河边走来，便多了个心眼，心道：好你个小狐媚子，家里给你吃香的喝辣的，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偷汉子？！可真是反了天了，要是不让你吃点苦头，还真不知道规矩了。
  
  香梅在家里一没地位，二来又和这些个夫人又都处得不怎么愉快，这一回落了把柄在这二姨奶奶手里，还不得让她给小题大做？
  
  只是可怜了金生，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就是瞧着香梅的可怜样子想问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不，却平白就这么栽了一回。
  
  ***
  那天金生回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了，海棠站在村口等着他回来。远远的，金生瞧见了海棠的身影便忙迎了上去急道：“你身子不舒服，怎么还站在风口，快些回家去。”
  海棠确实已经等了他有些时候了，娘亲说他是到镇上去买东西去了，可是过午去的人却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起初海棠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儿，心里焦急不已，便也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子，非要坚持到村口来等他。
  
  看到了金生，这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她拉着金生问：“去镇上买什么了？”
  金生拿出放在身上的那两包干果道：“娘亲说这些东西对你身子好，我便去镇上买了。只是没想遇着了些事……”
  
  他人回来就好，海棠拿着那当归、桂圆，心里一阵感动，便说：“什么事儿一会儿回去再慢慢说吧，你定是还没吃饭呢吧，我给你留了一些，回去热一热先吃了再说。”
  
  吃了饭，金生到河边冲了个凉便回了屋里。海棠已经上了炕，他回来的晚了，娘亲她们已经进屋睡去了。
  他着急想要将今天的事情同娘子解释清楚，一上了炕头便道：“娘子，我今儿去镇上，原本买完了东西就该回来的，可没曾想却遇上了一件事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儿，只是个误会罢了，我老实同你说，你可千万别动气就是了。”
  
  海棠笑了笑：“你既愿同我说，那我又怎会动气？慢慢说便是了。”
  金生这才将下午遇着香梅，又被人误会奸夫淫/妇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他和香梅后来被二姨奶奶还有那些家丁一起被带回了童家，他立场坚定、据理力争，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对香梅做过任何不轨的举动。
  
  香梅知道今日是自己连累了金生了，便也在那儿哭哭啼啼替他解释，说不关金生的事儿，是她自己不好。
  她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守妇道，童家的人便也没为难金生，就放他走了。可香梅到底还是童家的人，那大奶奶、二姨奶奶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金生虽人走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不知道他们家的人会怎么对她。
  
  这会儿和海棠说起来，金生都是照着实说，可却又生怕海棠听了自己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心里不高兴，便一边说一边紧紧握着娘子的小手。
  海棠听完之后，并没说什么，躺在炕上有些沉默。
  
  金生怕她是动了气了，急着解释道：“娘子，我说的都是真话，今天这事儿就是一场误会，不过我瞧着香梅那样子是挺可怜的。”
  
  “香梅……”海棠顿了顿问，“可是那个你从前喜欢的女子？”
  “也说不上喜欢，就是从前，觉着香梅挺好的，可没动过别的心思。”金生还是实话实说，“我自打同你成亲以来，眼里心里便只有你一个人，海棠，莫不成你不信我？”
  
  他一急起来，立刻便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海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叹一声道：“我要是不信你，刚才早就恼了。只是你是回来了，那香梅姑娘却只怕会惹了麻烦，刚才听你说，他们童家那边都排挤着她，只怕这事儿不会这么快了结，还会闹出些风波来的。”
  
  “是啊，可不知香梅会怎么样。原以为她是嫁了个好人家的，可却没料到，最后反倒这许多不如意。哎……”
  海棠也感慨了一声：“若是当初她踏踏实实嫁个老实人，便不会如此了。”她瞥眼瞧了瞧金生，故意逗他，“若当初香梅姑娘真个嫁了你，倒也是好的，只是可惜了……”
  
  金生一把就将海棠紧紧搂进了怀里，俯脸亲了亲她弯弯柳眉：“哪有这许多如果，我便只要你一个，这辈子便就足够了！”
  这话说得出自肺腑，海棠本是开玩笑的，此时心里却是暖融融的，被他揽在怀中，只觉有说不出的温暖知足。
  
  金生抱着海棠，心里热腾起来，因想着娘子身子不好，还在月事之中，自是该更加关怀照料些的。
  这晚上，他几乎都是浅眠，一直留心着娘子有没有什么不适，好在比起昨晚似是好一些了，只是半夜的时候醒过一次，喊了几声疼，旋即便又倚在了金生怀中沉沉睡去。
  
  哎……女人天生娇贵柔弱，自该是给男人疼的。
  第二日，金生娘亲给海棠煮了些当归桂圆汤喝，海棠见家里人都对她这么好，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心里格外盼着这几天月事快些过去，可不能再这么娇贵了。
  
  原本海棠昨夜听金生说了香梅的事情，说过便也就过去了，并没多想，她自是相信自家男人对她是一心一意的。
  可却没料到，这件事情没过几天，村里却生出了事端来。
  
  香梅和金生在河边被童家的人逮着的事情，过了三天后便传到了村里。
  
  这日海棠去河边洗衣裳，觉得周围的那些个女人又都攒在了一处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在说着什么话似的。
  有几个人嗓门大了一些，又或者是故意为之，海棠便听见了一些。
  
  “瞧那金家娘子倒还能按捺得住到河边来洗衣裳，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个反应也没有？”
  “说不准人家还不知道呢……”
  “谁想得到呢，金生瞧起来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男人，有个什么用，还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哎呀呀，我可听说那香梅被童家好一顿骂，这才今儿一早哭哭啼啼回了家，说是回娘家，可我听说呀，那是被撵了回来，往后还能不能回去可真不一定呢！”
  “这下可是好了，香梅被撵了回来，金生家里的那个娘子也在村里，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那些村妇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多，其实呀全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想要瞧着海棠生气，想要瞧着这场闹剧该如何演下去。
  那香梅如今是个苦情的角色，金生大男人说不准可就因怜生爱了，那这俏生生的海棠娘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海棠自顾自洗着衣服，眼都没抬一下，眉也一皱未皱，权当什么也听不到，洗完了衣裳抱起盆子就往自己家走去了。
  
  金生娘亲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本就不喜欢香梅，如今听到村里头竟起了这传言，更是恼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