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白头吟

第47章


他的呼唤,在虚空中来回飘荡,我想要抓住,想要找到他,伸出手去,却只有白色的雾气缠绕在指间。我凌乱地挥舞着双臂,只希望尽快拨开层层雾气。一个踉跄,我扑倒在地,粘湿的泥土沾满全身,地上尖利的石子擦破了我的手掌,血迹混着泥土黏在手上,一片腥黄。
  颈间的玉佩指跳出衣襟,悬在我眼前。我看着那枚微微晃动的玉佩,想,帘生正站在层层雾气之后,嘴角含笑,手里捏着一把扇子,等着我。我想,他在等着我。
  我挣扎着起身,继续拨开层层迷雾,循着帘生的呼唤缓缓前行。
  好似过了一万年,跋涉了千万里路程,就在我筋疲力尽再也攒不出一丝力气的时候,一道光线打进茫茫迷雾中,紧接着,两道,三道······渐渐地,大片光芒穿进迷雾中,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去,消隐。万道金光下,帘生正坐在亭中暖阁上,手里的茶杯氤氲着层层热气,像我们初初的邂逅:“阿薇,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突然,漫天的红色喷洒而来,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惊呼一声:“帘生!”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场梦。
  抬眼打量四周,自己正躺在帘生怀里,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他闭着眼睛,眉头微敛,脸色很是苍白,一丝疲倦蜷缩在他的眼角。一阵欣喜夹杂着心酸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微动了一下,他猛然惊醒,握住我的手,静静地将我望着,半天,才道:“阿薇,你醒了。”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攀上他的鼻梁,眉眼,缓慢抚平他的皱眉:“你瘦了。”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眼却盯在我的伤口上,沉声道:“你这一身伤,怎么回事?”
  我顿了一顿。
  我如何能告诉他,因为听说杀手竞赛中以你的项上人头作战利品,我担心你,所以不远千里跋涉到你的身边,只为守着你,护着你?顿了一顿,同他睁眼说瞎话:“赶过来找你的时候遇到了强盗,被他们刺了一剑跌下山崖,所以······”
  他眼中怒意更深:“阿薇你不妨编的更离奇些!”
  我一听,本来经过连日的奔波,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着急,此番好不容易看到他安然无恙,见到的却是他生气的面容,禁不住心里一酸!诚然我说的也不是事实,但我心中还是禁不住感到万分委屈,一个不小心,眼泪便要涌出眼眶:“我走了那么远来看你,你还不相信我?”说着就不自禁低下了头啜泣。
  他将我往怀里紧了紧,半天,才道:“好,我信你。”
  我顿时破涕为笑,仰起头来,问他:“我特意来做饭与你吃的,开不开心?”
  他眼睛扫过我的全身,略带怒意地吐出三个字:“不开心。”
  我拉了拉衣袖,遮挡了一些伤口,瞥了他一眼,无限甜蜜地埋怨道:“口是心非。”说罢手握着他胸前的衣襟转移话题,还未开口,一丝红晕已经爬上了脸颊,“这段时间,有没有、有没有想我?”
  他不置可否。
  我瞧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顿时想起途中听到的关于林尚书将自己的女儿林雪送入北静王府的谣言,玩弄着他胸前的一缕发丝,假装清闲地试探性地问他:“见过林尚书的女儿了?”尽管我知道,这份清闲着实违背刚刚的那句问话。
  他一愣,随即颇有意味地瞟了我一眼,嘴角扯起很好看的弧度:“吃醋了?”
  他的一笑搞得我的委屈噌噌直往上翻涌,仍旧倔强否认:“才没有······”眼泪一不小心就涌出了眼睛。
  他低头吻住我的眼睛:“我很想你,阿薇,时时刻刻都想。”他温柔的声音顿时让我泣不成声,但是哭得不太利索,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真的吗?那以后不许你看别的人,不许你喜欢别的人,不许吃别人做的饭,不许喝别人泡的茶,不许听别人弹得琴,不许······”我哽咽住,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不许,我知道自己太过霸道,太过任性,一点也不温柔,但是,但是,我愿意给他自己最好的,且不断追求最好的送给他。
  他轻轻将我抱在怀里,手揉着我的发,让我安心地说:“好。还有呢?”
  我抽了一口气,最后一个不许你有危险的时候不告诉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一顿,我从他脖子上爬起,泪眼盈盈的说:“不许不想我。”
  他无奈地笑了笑,吻走我面上的以及眼角的泪,浅笑着说:“好。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爱哭?”
  我想了想,有些委屈地说出实情:“可是,我以前就想,如果找到喜欢的人,就把自己的一切委屈开心伤心都哭给他听,并且只哭给他一个人听。”说罢顿了一顿,假装觉得浑不在意,“要不我找宋连哭好了?”
  他撑着额头,挡住眼睛里的笑意,道:“你敢!”
  因前一天我躺在帘生的怀里,满心的甜蜜,只发现自己手臂上有伤。待到第二日帘生来给我上药,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伤痕累累,简直可以说是体无完肤——手掌被石子扎破,手臂上有两道伤口,腿部破了一块皮,我想那大约是跳崖的时候刮伤的,腰间还被刺了一剑。我检查了一番伤口,觉得在与几十个杀手对决后又跳入悬崖,只是这几个伤口已然很是不错,看到帘生微皱的眉头,禁不住说谎道:“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他手抖了抖,微带了怒意:“阿薇你还能伤得再重点儿吗?”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温柔。
  我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略分析了下形势,当初是我一个人面对几十个杀手,而参加此次竞赛的有上百人之多,心中不免携了一丝担忧,因此才会被浪子神剑刺中,此后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状况,便是一直守在他身边,要被伤的这样重,只怕机会不大,便淡淡道:“只怕不能了。”是时他正好上完药在我旁边坐下,我心里怀了一丝甜蜜仰头笑看他,“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了你就可以抱我了?”
  他含笑看着我:“阿薇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我声音不自禁小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偶尔调、调戏一下你不可以吗?你也可以偶尔调、调戏我嘛。”
  他一下将我抱在怀里,却小心避过我的伤口:“只是偶尔吗?那,这样说来,你不受伤我便可以不抱你吗?”
  我捏着他的衣襟:“话也不能那么说。应该是,”变成威胁的语气,尽量做出凶狠的样子来,“只要我想,你便得抱我。”
  据说我的药是神医孙思茂的第五代传人孙小卓配的。才半个月,我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像擦破点儿皮或者扎点小洞什么的已然连疤痕都未留下。我抚摸着依旧光洁的手臂,很是感叹,神医就是神医,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不知他的长相和医术相比如何。
  正遨游在关于孙小卓的想象中,侍女凤九端了一碗药进来。我顿时皱起眉头。这段时日帘生日日逼我喝些很是有些苦味的药。其实这些苦在我到很是稀松平常,但因为在帘生面前,不知为何那吃苦的能耐就减了许多分,只想同他撒娇,缠着他。
  凤九说:“王爷正在处理公务,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过来。”
  我听他如此说,便将要和帘生撒娇的想头扑灭了,端起来就一口气灌下。凤九惊惊地将我望着,半晌,才从桌上拿过空碗出了屋门。
  我这几日有些惴惴不安,因一直想着杀手竞赛,不知道那些杀手会在何时以何种面目何种事由出现。这屋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杀手,包括凤九。晚间时常睡不熟,又害怕帘生发现,总是睡得很累。一天夜间,我正在凝神静听,帘生突然揉揉我的发,问:“阿薇,你在担心什么?”
  我一想到那些隐藏的刀剑,不禁摸了摸他的眼:“担心你会离开我。”
  他神色一滞,随即将我拉向他怀里,柔软的唇点了点我的额头:“我不会离开你的,阿薇。”
  我知道他不会愿意离开我,但是命运无常简直过了头,很可能会在我安心地以为帘生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时候,突然安排他与我永别,或者我与他永别,遂只是伸手轻轻抱着他,未再说什么。
  
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2-3-7 15:18:04  字数:3215
 待我不用吃药之时,已然是半月之后了。我一直担心帘生,害怕那些杀手来谋害他,便嚷着要跟在他旁边。他疑道:“我去谈事情,你跟着做什么?”
  我一时找不到很好的理由,眼睛闪了一闪,慢慢伏到他怀里,玩着他胸前的一缕发丝,说:“人家一时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嘛······”说完我自己都感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仍旧镇定地伏着,没有丝毫害羞的样子。
  他慢慢将我拉开,疑惑地打量着我,半晌,道:“以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这样······腻人?”我一听到“腻人”这话,顿时心头火起,斜眼看着他,问:“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吗?”
  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调笑道:“我是去王宫,又不是去······青楼。”
  我顿时怒道:“你敢!”
  他突然敛了笑意,伸手帮我拢了拢发丝,道:“阿薇,这段时间,你眼里都是担心,都是惊恐,都是害怕。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我顿时一阵惊慌,连忙掩饰:“担心你背着我到青楼找姑娘!”
  他停住替我拢发丝的手,默然看着我。
  这才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着急:“我、我······我是相信青楼的姑娘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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