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相惜

��十二）举步维艰，迫入泥潭
    饭桌上是美味佳肴，我食之无味。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左拥右抱，更是让我觉得难以下咽。慕容少秋，你太无聊了吗？
    慕容少秋喝下一小杯酒，指着我笑问：“夫人，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好奇杜小姐的身份呢？”
    何氏颔首道：“将军是夫妾身是妇，夫君所做的事情，哪有妾身问的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沾花惹草你也不问？我皱眉，这女的活得也太没意思了。
    慕容少秋又问：“锦儿，你的意思呢？”
    那个叫锦儿的小妾捂嘴笑着，极为娇艳，她柔声回答：“只是觉得，多一个温柔漂亮的妹妹伺候将军，有何不好？”
    他们当真以为，我会成为慕容少秋的小妾吗？我心里一阵冷笑，所以，慕容少秋真正的意思，是想借他们说自己的意思？我突然有点明白，他当日为何送那幅画给我。
    慕容少秋一直笑着看着我，问道：“佳儿妹妹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心里希望的东西，我完全知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满足你。”
    我心里一阵紧张，他的意思是，如果我当了他的小妾，他会放过杜家？天，这是什么念头？我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挥了出去，若是我进了这个将军府，日后说不定要整天和这一妻一妾假笑相迎，慕容少秋又是个捉摸不透的人，我如何能进来！
    慕容少秋似乎太看得起我了，摆了这么一个谱，只为了让我屈服？往日对他的好奇烟消云散，他不过是一个庸俗的混蛋，也是个喜欢绕弯子做事的人。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佳儿愚笨，将军的意思，佳儿并无领悟。佳儿只在心底谢将军如此用心的招待。”说完，我偷偷看他，他的脸沉了下去。真是无奈，慕容将军，我戴佳儿对你没兴趣，你何苦玩弄我呢？
    慕容将军将妻妾推开，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因为海变态白天的捆绑，慕容少秋正好碰到了那淤青的地方，我仍不住叫了一声。
    他微皱眉，似乎松掉的手又紧紧抓住了，只听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愚笨不愚笨，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口中喷出的热气洒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脸颊发热，估计是脸红了，惹来对面小妾锦儿的低头窃笑，何氏更是紧紧地看着我，好似要把我吃掉一般。
    天，这是什么状况？明天，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想利用我去报复我娘？想到这里，我抬头瞪着他道：“将军，杜家和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何苦揪着我们不放？”
    慕容少秋倒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所说的话之后，放开了我的手，扯着嘴角笑道：“看来杜夫人并没有把事情告诉你。也好，接下去就好玩了。”
    “我……”我抬头，想要说我知道，但是，娘对我隐瞒太多，这个“我知道”究竟只是其中的几分之几？看着慕容少秋笑意浅浅，我开始不自信了。
    饭已经吃不下去了。尚明将饭菜撤下之后，顺着慕容少秋的意思，将我带离了这间房。踏出门口时，听见锦儿在里面娇声说道：“将军，妾身不喜欢那个杜姑娘，对您太放肆无礼了……”
    我顿了脚，又觉着不妥，立马提起脚跟在尚明后面。慕容少秋和妻妾玩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知道，我又走近了后院。这时尚明突然道：“杜姑娘，将军还是第一次将女人带回家中。”
    我明明姓戴，他们却都叫我杜姑娘。我反应过来他在叫我，随口问：“哦？”其实不想回答，慕容少秋太让人看不透了，说不定是他派尚明说的话。我明明是懒人，连想都懒得想，现在在将军府却如惊弓之鸟。
    尚明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夫人和二夫人都是娘娘指给将军的。将军并非好色之徒。”
    娘娘大约是现在的慕容贵妃，我印象中，这何氏好像是三品官员的女儿，这一嫁一娶包含了多少利益权衡？他们真够累的。我这么想着，叹了一口气，想着都累。
    尚明接着道：“虽然是指配，但将军对两位夫人都极为厚待。”
    我听完，想起了何氏那嫉妒的眼光，又想起了她迎接慕容少秋的兴奋。看来尚明说的并不是假话，只是，他跟我说慕容少秋的家事做什么？我好想打断他，我是绝对不会嫁给慕容少秋的，并不用给我提前做功课。
    尚明见我不接话，也闭嘴不说了。慕容少秋天天带着他，也是因为他会看人做事吧。
    厢房的布置极为艳丽，红的紫的像是塞满了整个房间。我看着眼晕，尚明走后便立马躺在床上。没想到心中疑惑虽然没有解决，但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睁眼，天亮。门外看着的人大约听到了动静，开门进来。是一个大丫环，恭恭敬敬地伺候我，并不多话。我想，慕容少秋不会食言，今天一定会送我回家的。
    出了院子，尚明便过来了。他带着我出了大门，我看到了车门口停靠的马车，心中又欣喜又担忧。原来，我一时冲动跑了出来，还是极其怕面对娘的。这么说来，昨天对慕容少秋并不惧怕，也是因为我找到了借口不回家？
    马车还是走了起来，我内心忐忑不安，心中一直想着见到娘该如何诉说。也不知道慕容少秋在暗地里做了什么，那些暗示性的语言，究竟代表了什么？
    担忧是没有用的，当马车停在了我熟悉的巷子里时，我内心的紧张居然也散了。下了马车，正对面是杜家大门，门口的小厮见到我，惊得叫了起来：“大小姐回来了——”然后这句话被叠着传了进去。我抿着嘴唇，这次一闹，我一定要让娘接受我的想法。
    如我所料，娘没有出来，是李管家。我谢过了尚明，便跟李管家进了府。李管家一脸焦急，进了门帘之后才对我说：“大小姐，先去看看夫人吧。”
    “我娘怎么了？我出去的两天，家里发生事情了吗？”我急忙地问着，突然想起，我离家出走也是一件大事了。
    李管家摇头道：“小姐等会儿见到夫人，好好说话。”
    他这么说，我反而安心，娘无非是生气难过，并没有我想的其他。我走进娘的房间，娘没有在榻上坐着。李管家遣了屋里其他下人，关了门，只留下我和他。他跟我努了眼睛，我看向隔间里屋，娘正背对着我躺在床上。
    我心里一紧，慢慢移步过去，在床边轻声唤道：“娘——”
    娘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并没有回过身看我，只是冷冷道：“你心里头还有我这个娘吗？”
    只听她这一句话，我的泪就下来了，我跪了下去，抓着被子道：“娘，女儿不孝，惹您担心了。只是娘，您能否听女儿几句话。女儿不想嫁人，多半是为了娘着想。”
    我准备的话还没说完，娘就起身了，只是依然背对着我，从被窝里拿出一封信道：“你自己拿去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我见信封有些眼熟，突然记起昨天慕容少秋寄出去的那封信，心中大惊，连忙接过信打开，里面写道：夫人拜上，小侄今晨出门，偶遇令千金，两人独处，已有了肌肤之亲。现
    两情相悦，特书向夫人提亲，不日到府拜访。忘夫人成全。落款赫然写着慕容少秋。我抓着信，着急地解释道：“娘，慕容少秋胡说，娘你别信啊！”
    娘还是不回头，肩头抖动，我知道，她在哭。我心痛难耐，伸手想碰她，她呵斥道：“别碰我！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接近慕容少秋，你就是不听！现在，即使我不相信，全城的人，会不相信吗？女人最重要的清誉没了，你要……你要我怎么办？”
    我哭道：“娘，娘你听我说，我不在乎那个，我这两天我也想好了，我们……我们离开北郡吧……”
    “你在说什么！”娘终于回头，我惊了一下，两日没见，她两眼深陷，两颊挂着泪痕，已是十分憔悴，她缓缓问道，“你在说什么？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什么？”
    我抓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开始说道：“娘，我知道的，我从小就知道，戴家和杜家，是被仇人灭门的。他不除掉我们，只是为了留下慢慢折磨我们。我还知道，这个仇人，是朝廷上的人……”
    娘越听越惊，最后竟捂住了我的嘴，严厉地问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刘叔，还是张嬷嬷？”
    我摇摇头，说道：“娘，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真相。娘，我不懂，您不是没有能力反击的，为什么要任人宰割？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心痛……我，我很多次都想告诉你，我可以不过富贵的日子，杜家的家产也够您养老了……我们可以到乡下去……我们……啊！”
    冷不丁的，娘突然抬起手，打了我一巴掌。我始料未及，捂着脸不解地看着她。李管家上前心疼地说：“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动粗啊！”我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实在难过。
    娘也流着泪，只是她的表情严厉之极，她的手被李管家拦了下来，然后她说道：“以前我觉着你乖巧，不曾打你，今儿打你，是因为你不仁不义不孝！你以为你说的我不曾想过，我天天想。只是，我走了，杜家底下的四十八家商行怎么办？他们可都是仰仗杜家过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管家递上手巾，娘接过，抹了眼泪喘口气，又说道：“家里父兄在世时，即使是最落魄的商家，杜家也都不离不弃。现在我当家，我怎么可以一人逃命？”
    我抽泣着说道：“我不知道……是我没用，我什么都帮不了……”
    李管家抹着眼泪道：“小姐，莫怪夫人。你这两天出去，夫人并不责怪你，还整日对老奴说，只要小姐回来，什么都好。杜家的仇，是戴杜两位老爷生前遗书给戴公子和夫人，说他日寻仇，必不能有怨言……正因为这样，戴老爷和老爷才不同意公子和夫人结合……”
    我抬起头，娘泪流不断，是李管家让她想起了旧事。我心窝一直抽痛，忍不住大喘起来，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只看见娘惊慌失措的脸，只听见李管家最后的那句“大小姐”。原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
    模模糊糊中，我好似又来到了将军府，在后院回廊上，我看见慕容少秋抱着她的小妾锦儿，两人笑着向我走来，我亦向他们走去。
    锦儿看见我，便捂嘴笑道：“将军，你说，她是什么人呢？”
    慕容少秋笑看着我，缓缓说道：“不过是交易之物，暖床的工具罢了！”
    奇怪，听他这么说，我居然不会生气，继续向他们走去。不过，一切好像又重新模糊了起来，我感到对面的两个人倒着站着，还是我倒着了……
    我霍地睁开眼睛，感觉头一阵眩晕，便听见映月跑出房外叫道：“小姐醒过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歪着头，看见张嬷嬷在我床边垂泪，我开口问道：“娘呢？”一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打结了一样，刺疼得厉害，连声音都沙哑了。
    “我在呢！”娘从屋外跑进来，张嬷嬷给她让了位，她坐在我身边，温柔地笑道：“你昏迷了两天了，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不碍事。”
    两天？有那么久吗？娘握着我的手十分冰凉，我看见她的脸色苍白，忍不住落泪道：“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我看着娘身后站着的李管家，对他说，“李叔，我想和娘说说话。”
    李管家闻言，连着张嬷嬷都赶了出去，他自己在下屋候着。我见下人都退了，才敢道：“娘在，女儿便在，娘若没了，女儿也……”
    娘捂住我的嘴，柔声道：“好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也怪我不好，一下子让李管家说了那么多。”她低下头，擦去脸上落下的泪，又说，“大夫说，你身子底不好，不宜想太多，这次也是因为过分悲痛，才……总之，有娘在的一天，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这两天好生养病，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