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

听到母亲说韩薇来要孩子，林梦芬立刻剪断说：“妈，小龙是我的孩子。”母亲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我也知道你一定不舍得。我只是想，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会很艰难。”林梦芬说：“妈，我爱这个孩子。”母亲点点头，说：“我明白，从此以后，我们三个人永远不分开。”林梦芬望着母亲如孩童般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一丝凄凉的意味。
    隔壁病房里有人在听收音机，电磁波的声音时断时续，江苏音乐台正在播放阿木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如果你对天空向往/渴望一双翅膀/放手让你飞翔/你的羽翼/不该伴随玫瑰/听从凋谢的时光/浪漫如果变成了牵绊/我愿为你选择回到孤单/缠绵如果变成了锁链/抛开诺言……
    林梦芬在沉默中聆听，一些往事浮上心头，那些诺言背后的幸福。
    张伯元从医院回来后，无心看稿，望望门口来来往往经过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群，叹了一口气。早早回了家，认真做了晚饭。韩薇拎着热腾腾的包子，看到满桌的饭菜，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连家都不回，今天连饭都做好了？”
    空气中弥漫中米粥的清香，带着潮湿的温暖。韩薇此刻换下白褂子穿了紫色的羊毛衫，胸口有几朵点缀的小菊花，头发也梳得整齐油亮，她是因为张伯元特地在下班前收拾了一下。而张伯元视若无睹，他紧绷着脸将筷子递给韩薇说：“这种不痛快的话你少说吧，如果你还想好好过日子。”张伯元坐下接着说，“现在杂志竞争激烈，我在单位有时候审稿忙一夜，也请你理解。”
    韩薇怀着某种希望回家却莫名地感到落了空，心里堵了一口气，也无可争辩，于是猛喝一口稀饭，一下子烫到了心口，嘴里不由得“咝咝”倒吸冷气。张伯元依然不为所动地夹一些小菜，细心品味。
    韩薇停下来的空当看到张伯元鬓角几撮白发，忍不住说：“这样的年纪还谈什么事业？忙一夜？我看你是在床上忙一夜！”张伯元停了一下，愤怒地将筷子摔到地上，拿起包准备出去。被韩薇一把抓住，急忙中抓起桌上的镜子，贴到张伯元的脸上，高声说：“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你骗女人上床还有理了？你骗人上床还不够，还弄出一个孩子！证明什么？啊！证明那个小妖精比我有本事？”
    “什么样子！”张伯元甩手大喊一声，眼圈忽然红了。曾经是警察的张伯元从未掉过眼泪。韩薇怔在那里，隔壁街道上的老黑狗在满是吆喝声的黄昏里冲着陌生人“汪汪”地叫，孩子追打的吵闹声伴着下班回家的急匆匆的自行车的铃声。刚才那一口热粥烫疼了喉咙，它的制作者是她曾经深爱的丈夫。30年前的婚礼上的誓言突然在韩薇的耳边恍惚响起：无论贫穷、疾病、灾难，相亲相爱、不离不弃。韩薇颓败下来，退后坐到椅子上。因为一切都没有现实的根据，只是自己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