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流年

竖着招牌上，是行云流水的四个字————
  左右茶吧。
  几个字在夜间有淡淡的色彩。
  他笑了，连忙看叶与析，“析析，你不会带我来喝茶吧？”
  叶与析看他，挑眉，“是又怎样？”
  他叫苦不迭，“茶，苦啊……”
  她不理他的狼嚎，拉起他走入店门，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家店的生意极好，在平常就总是宾客满座，今日是周五，客人就更加火爆了。楼梯不算宽敞，两人上楼颇为艰难。好在位子还剩余，叶与析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靠窗的雅座。
  陆尘熙新鲜味儿十足，两只眼睛一刻也不消停，看这看那，从桌子到椅子，从地板到天花，边看还边傻笑，这玩意儿，好玩。
  叶与析皱皱眉头，说陆尘熙，你能不能别把自己搞的像个土包子！
  陆尘熙一脸无辜的陈诉，析析，这不能怪我，从小到大，我去过中餐厅西餐厅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星巴克，就是没来过茶馆，你说我能不新鲜嘛！
  她叹气，你这人，一个字，俗。
  他依旧嘿嘿的笑，末了还有满脸的不信，析析，你怎么今天想到要请客？有什么好事？什么考试通过了还是什么论文获奖了？
  她嗤之以鼻，别和我说这个，这种小事至于让本姑娘请客么！
  他又愣了，看着她，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服务员上来，递给两人一份茶单，叶与析看他，笑眯眯，爱吃什么点什么。
  陆尘熙拉过来看了看，一脸憋屈，我又没吃过没喝过，哪会知道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
  她扬眉，拿过茶单，点了几样，服务员便下去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上了一壶热茶，两个茶碗，两片碟子。容器都是仿古的，画着蓝色的花纹。展开杯子，给两人各到了一杯热茶，顿觉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茶？陆尘熙端起茶碗，闻了闻。
  叶与析不看他，答道，铁观音。
  他哦———原来是铁观音啊，听过，没喝过。
  她放下茶碗，说，这茶我爱喝，清清淡淡的，不浓不苦，心想反正你陆尘熙也没喝过什么茶，就也给你点了这个。
  陆尘熙点点头，不错不错，只要茶不苦，我就爱喝。
  小碟子一样样的被端上来，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的茶点，都是苏州的老口味，小巧精致，别具一格。
  叶与析一一介绍，这个呢，是松子黄千糕，松软细绵，富有松仁清香的焦糖香味，这个呢，是米枫糕，以酒酿发酵，洁白绵软，口感富有咬嚼，这个呢，是松子枣泥麻饼，甜而不腻，油而不溢，松脆可口，风味独特，远近闻名，这个呢，是绿豆糕，小巧油润，内嵌馅料，麻香可口，这个呢，是芝麻酥糖，皮薄屑多，密细纹罗，芯屑分明，甜味纯正，这边是盘香饼、棋子饼、香脆饼，这边是马蹄糕、雪糕、百果蜜糕。
  她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干脆就愣在了那里，张张嘴，你……你对这个……研究的透彻啊！
  叶与析兴致勃勃，说，我可喜欢这些茶点了，你尝尝，说不定比我还要喜欢。
  陆尘熙这才想起眼前的可尽是美食，他连忙动筷，夹了这个放在嘴里，恩恩……好吃好吃！夹了那个，他一脸陶醉，好甜！又吃了那个，他立即瞪大眼睛，这个怎么可以这么软！哎呀，这怎么这么脆啊！
  看他恨不得将所有的点心塞进嘴里的样子，叶与析笑了出声。
  放下手中的筷子，她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陆尘熙还在吃着，忽然觉得一个紫色的东西闯入了他的视线，棱角分明。
  他将视线移到那个物体上，仔细的看，粉紫色的包装纸，上面扎了深紫的缎带。
  抬头欲问，却在那时，
  声音入耳，
  陆尘熙，生日快乐。
  筷子间的糕点因为没有夹稳，叮的掉在了下面的碟子里，软软的。
  他注视眼前的紫色盒子，缓缓抬起头，
  对面女孩的脸，笑意缱绻。
  他僵住，说析析，你刚才说什么？
  要在往常，陆尘熙问叶与析同一件事情两遍，她准会跳起来大嚷，自己琢磨去！
  然而此时，她的眼睛仍旧清澈明亮，浮现笑意，说，
  陆尘熙，
  生日，快乐。
  这几个字，仿佛从远处来，遥远的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直到抬头看她的脸，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叶与析见他愣了好久，提醒道，拆礼物吧，看看喜不喜欢。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机械的拉过紫色的盒子，埋头，拉开缎带，紫色的纸被撕开，盒子开启了一条缝——
  完全打开后，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物件。
  那个少年的脸上，是潇洒得意的微笑，自信地向前迈步，背靠着温暖醉人的夕阳，光线柔和，洒在少年金黄色的头发上，隐约是金色的光辉。
  棕色的相框，透明的表层，淡淡的温馨。
  他双手捧起盒中的相片，细细端详，然后，哑然失笑。
  眼前这个女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她脾气坏，骄傲，得意，聪明，懒散，自由，不爱轻易说话，说话了，便要人对她不可小觑。
  她平时是风云多变的性子，常常让他消受不起，叫苦连天。
  他问她问题，往往是被她三言两语讲完，再问，就冲你凶，自己拿回去琢磨，片刻也就慢慢懂了。
  她的头发恰好过肩，稍卷，走路快时便会随风飘在脑后。
  她的装束都是随意搭配，一身淡色外套，一双纯色靴子，足够。
  她从不化妆，素面朝天，看着只觉清爽。
  她……
  她究竟是何时，
  开始走进你陆尘熙的心里？
  是灵岩山那日，她偶尔闪现的恐惧？
  是舞会那日，她身着白裙的惊艳？
  还是，赵琦珊来他学校的那天，趾高气扬的想嘲笑他，而这个女孩，却突然出现，话语凌厉，却不失婉转地驳回那女人的面子，狠狠地将她的炫耀踩在脚底，维护了他仅有的自尊？
  高中毕业的那年，他告诉自己，陆尘熙的人生，从此只有恨，不会再有爱，不会被爱，更不会再去爱人，因为最重要的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女孩呢？
  叶与析看着他，淡淡开口，说陆尘熙，我喜欢看你笑，看你发自内心的笑，那种笑容，不能被桀骜不驯或是飞扬跋扈所掩盖，不是自嘲，不是苦笑，像这张照片一样，最真的笑容。
  他看她，
  久久不语。
  两人从茶楼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可街上依旧热闹。
  一并向街口走着，也许天气太冷，都没有说话。
  脚步放慢，
  他突然停下。
  她回头，问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解下脖子上的银链子递给她。
  她不解，接过来，放在手心，吊坠镶着一颗小水钻，仔细看去，是一个X的形状。
  X，熙。
  他说，这个链子，是我妈妈送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从来舍不得摘下。
  她惊讶，问，那为什么……
  现在你替我保存。
  她低头看手中的X，凝神，明白了什么，慢慢的，紧握在手心。
  析析，除了我母亲，你是第二个让我感觉到温暖并且可以让我依赖的人，他注视她清澈的双眼，说，谢谢你。
  她向他微笑，刚想张口，却被他握住了手。
  他说，X，是熙，也是析。
  他说，如果你走在我的右边，
  而我，
  会永远牵着你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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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n沿着街道走的很是艰难。
  纸片拿在手中，边走边看，走到一家店门前就抬头看它的招牌，吃力地与纸上的字作比较。
  不出半刻，她便觉得眼睛胀痛。叹气抱怨，这个中文怎么这么多的字体！
  嘴上抱怨，脚步却在依旧前行。
  走到一处，她只觉得累极了。坐到旁边的一处石凳上，她开始后悔与朋友打赌了。
  早晨她信誓旦旦的说，你教我怎么写，我一定能找到它！
  可是现在，太阳已经高照，街上人流渐涌，她还是没有找到。
  犹犹豫豫地掏出手机，她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向朋友投降。
  阳光刺眼，她用手遮住，却在抬头的不禁意间，楼上一个人影跃然入眼帘。
  热气漫漫，那个男子端起手中的茶碗，细抿一口。
  Lin的嘴角弯起一个大大地弧度，跳起来向那人招手，兴奋地叫道，
  “Hey,Elvis！”
  男子闻声，侧脸，看见不远处的Lin，也笑了。
  Lin坐在Elvis的对面时，因为走了很长时间，手脚都已冰冷。Elvis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迫不及待地将两手放在茶碗边取暖。
  稍暖和了些，Lin才有力气和他说话，是一脸小小的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被我找到了吧！”
  Elvis一脸无奈，
  “拜托，我已经在这等你一个多小时了，这样还能说是厉害？”
  Lin心有不甘，噼里啪啦的开说，
  “这能怪我么？苏州又不是我家，我能那么快得摸到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