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孤独

春天的阳光是明媚的，因为季节的关系，就连人的脸庞也是明媚的。可是随着轻扬与赵庭婚期的一天天逼近，轻扬的脸庞便再也没有明媚过，以前她很喜欢对人耍脾气，使性子，可现在她却沉默了，一天比一天更沉默。我知道这是她无声的反抗。而这种无声的反抗是比诉诸言语的抗争更能打动人的。
    海这样对我说：“或许轻扬的这桩婚事真错了。”慧心总是带着谴责的眼神望着我。山庄里的仆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我用脚指头也能想出他们议论什么，无非是说我这个刻薄的嫂子想把小姑子扫地出门。
    流言，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它长了一双翅膀，飞翔的速度超出我们的想象。
    这样的结果，我不是没想到的。或许我不需要对得起别人，但我需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我不愿看到任何人因我而郁郁寡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人，我无能为力，但至少，我不希望有人的不幸是因为我。
    我主动找到轻扬，当时她正在饮茶，安静的姿态是我所陌生的，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夸张甚而嚣张。
    我谴退了屋内的下人，静静地坐在她对面，问：“你最近落落寡欢，是因为我吗？”没有开场，我直接奔入主题。
    “如果我说是，你会从此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吗？”他的回答刻薄而犀利，几乎让我招架不住。
    “不会。”我很干脆地回绝了她。
    “所以，你就不要猫哭耗子了。”
    我不怒反笑：“多日不见，你嘴上的工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你也不遑多让呀？”她冷笑，眼中的讥诮流露无遗。
    “轻扬，你并不无辜，也没有你自以为得那样可怜。”我残忍地说，“你曾经对我下毒。”
    她像一只受到攻击的小兽，竖起了锋利的爪子：“所以你要以此来威胁我。”她冷笑，“你说你中毒，谁知道，你有证据吗？物证还是人证。”
    “都没有。”我坦承，“轻扬，我没想过要以此来要挟你。我只是想证实我的猜测。你知道慧心向我招认是她使毒害我吗？”
    “她......这样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起来，“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一直......都对她不好。”
    “轻扬，我知道。”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一直以来，你心中总是有这样的一个认知：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事实上，这几乎是所有人的认知。当有人向我们释放善意的时候，我们总是千方百计找出一个理由，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被告知，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我们对每一个无缘无故对我们好的人心存猜忌。可是轻扬，你不觉得这样活着，真的很累吗？慧心是真心爱你，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都是爱你的。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认为同海在一起，你们会幸福，我会退出。”
    她愕然抬头望我：“你说的话，当真？”
    我微笑：“当真，可是你要清楚一件事，在我出现之前，你们的生活真的很好吗？”
    她垂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时，她缓缓抬起了头：“你不必退出，我与他之间的障碍并不是你，在你出现之前，障碍就已经存在了。我无法完全对他敞开心胸，实际上，我对他一直心存怨恨，因为父亲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他身上。我嫉妒他，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却慢慢地发现我爱上了他，我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你的出现，几乎是为我提供了一个可以完全憎恨的目标，而我却一直不自知。——我想，我永远不可能完全爱他。”顿了顿，她又说，“他，应该也不会喜欢我吧，我一直是他的包袱，所以你不必退出，该退出的人是我。”她的哀伤使我难过，但是我却听到了一个我以为永远不会从她口中吐出的词“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