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华

城东的白云寺处于极清净的山脚下，如今却因着庙会的关系变得热闹异常。
    李阿猫牵着风轻颜的手心里有了一层薄薄的汗，风轻颜抽了抽手，凝了眉道：“你还不要放开我吗？”
    李阿猫认真地看了看人潮拥挤的寺庙，叹了口气道：“放开你会丢了的……”
    “……”
    “那个……”他微微一笑，指指前面人最多的地方道，“要不要去问个姻缘？”
    风轻颜看了看，皱皱眉道：“人太多……”
    李阿猫神秘一笑，拉着她转入后院，相比于前院的嘈杂，青石板小路通向的精致小院越发清幽，有白色僧袍大师盘膝而坐，见到两人微微一笑道：“施主有礼……”
    李阿猫赶忙双手合十躬了躬身道：“大师有礼，在下只是想要问个姻缘……”
    老者微微摇首，轻叹道：“问姻缘何不于前院？”
    李阿猫看看风轻颜，皱了皱眉道：“在下早听闻玄净大师是得道高僧，慕名前来自然是有要事问卜，不过……这问姻缘现在倒成了首要大事了……”
    玄净看着两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脸看破红尘的温和笑意，对着风轻颜道：“姑娘若是问姻缘则需心诚，请姑娘先起卦，老衲需与这位施主单独谈一下……”
    风轻颜狐疑地看着李阿猫，后者对着她安慰地一笑，便点点头，去看摆在桌上的那副卦。
    直到李阿猫他们的身影没入视线，风轻颜仍旧站在桌前发呆，她凝着眉，纠结良久，终是下定决心一般提笔写下赵元熙的名字。
    李阿猫其实去了并不久，回来的时候刚巧看到风轻颜歪头思索的表情，便凑过去看了看，微微笑道：“怎么了？让我给你解解卦？”
    风轻颜看到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侧了身让李阿猫看到卦象，问道：“你这也懂？”
    李阿猫点点头，眼神在看到卦象的时候变得极其复杂：“下艮上兑，咸卦。艮为山；泽为水。兑柔在上，艮刚在下，水向下渗，柔上而刚下，交相感应。感则成。”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眼睛里明灭着不知名的情感，看得风轻颜微微一愣，“咸卦，若问姻缘，双方很有感情，但动机务要纯正，切勿欺骗……”
    他顿了一顿，极认真地道：“以你的性子，若是有人骗了你，你必然不会原谅他吧……”
    风轻颜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懂他眼内流转的东西，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消逝，内心有种想抓却抓不住的淡淡遗憾，赶忙转开话题强笑道：“想不到你连卦象都懂……”
    李阿猫微微叹了口气，指指身后一直笑而不语的玄净大师：“我自然不懂这些，只是刚刚大师刚给我解卦的卦象便是……咸卦……”
    风轻颜一时有些怔忡，愣愣地看着玄净，后者温和地笑起来：“两位施主果然是有缘的……”
    风轻颜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李阿猫苦笑道：“她问的姻缘，不是我……”
    玄净的笑意不变，却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道：“无怪世人看不穿，只因身在红尘中……施主，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风轻颜眼见李阿猫的表情微变，凝神想了许久，不得答案，便好奇地问玄净。
    玄净微微摇首，轻叹着转身而去：“时机未到……”
    “……”
    直到李阿猫重新扬起笑容，风轻颜皱起的眉峰仍旧没有半分和缓，他拍拍风轻颜的肩道：“不要想太多，你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只要记得，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便好……”
    “……”
    风轻颜凝重的表情因着这个笑容有了些许好转，心里强烈的不安似乎也渐渐平息下来，李阿猫冲她灿然一笑道：“那么……我们去，逛庙会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阿猫正与风轻颜坐在路边的面摊喝一晚肉丝面，便看见有人三五成群地说笑着向洛水边走去。
    李阿猫一把抹了嘴角道：“我们也走吧……”
    风轻颜瞥一眼他碗里剩了大半的面，奇道：“河灯会不是要到戌时才开始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阿猫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未及酉时，便指着刚走过去的几个女孩子道：“这花灯会可是洛阳城的大事，他们都是早早地去占个好位子的，何况我们连花灯都没有，自然还是要亲手去做个的好……”
    他拂袖站起来，将银子塞给眉开眼笑的小二，打听好卖材料的地方，极满足地道：“轻颜是怕我饿吧！不打紧的，这花灯会想必是有许多小吃卖的……”
    风轻颜听他这样讲，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别开头道：“谁、谁担心你了……”
    “好好好……”李阿猫语气里些许无奈，脸上却灿如烟花，“不是关心我……我们走吧……”
    风轻颜怒视他一眼，发现后者的笑容越发灿烂，恼羞成怒一般地皱起眉甩手走开。
    “喂－－轻颜，等等我啦……”
    “……”
    李阿猫眸子里扬起玩味的笑意，对着匆匆而去的背影道：“你知道路吗？”
    少女疾驰的脚步猛然而止，顿了顿才咬牙切齿地回头怒道：“还不快走？！”
    李阿猫眉开眼笑，纵起身形追上去，极甜蜜地道：“我便知道风轻颜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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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阿猫的河灯在一众五颜六色的河灯中显得尤为与众不同，倒不是说这灯多有创意，而是因为它……太丑……
    风轻颜略显鄙夷地看了看李阿猫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捧着的河灯，极简短精练地评道：“丑……”
    “……”
    李阿猫微微叹口气，看了看风轻颜的河灯，气势瞬间降了一半，不死心地辩道：“我又没有扎过花灯嘛，以前放的都是别人扎好了的……”
    风轻颜略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都是别人扎好的？”
    李阿猫怔了怔，扬手将自己的花灯凑到风轻颜面前，讪笑道：“丑便丑吧，这样比较容易找到自己的灯嘛，听说若是在下游找到了自己的灯愿望便会实现……你看我都已经写在上面了……”
    风轻颜疑惑的眸子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便看见用极清秀的小楷写的字：愿轻颜开怀。
    这句话极普通，风轻颜却莫名觉得湿了眼角，她愣了愣，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动，连忙将脸转开，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道：“你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李阿猫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走吧…”
    “……”
    临近戌时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洛水河上游聚集了洛阳半城的青年男女，在夜色暗然的半山显得更加拥挤。李阿猫掏出火折子将河灯上的蜡烛点燃，极慎重地将河灯放进河里。
    洛水的水流不急不缓地承载着无数的河灯荡漾开来，原本聚集到一处的河灯渐渐分散开来，摇晃着明灭的烛光，和着人们的欢呼声飘远。
    李阿猫眼神柔和，拉着风轻颜的手随着人群追逐着河灯而去，一切的喧嚣似乎在这片摇曳的宁静中渐渐消逝，李阿猫眸子里映照着明灭的烛光，轻轻道：“轻颜，你喜欢的，真的是元熙吗？”
    “什么？”风轻颜不知没听清楚还是有些惊异，手心紧了紧，一双眼睛闪闪地盯着李阿猫。
    李阿猫没有抬头，目光紧盯着不知道哪一个河灯，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你喜欢的是他的人还是……放不下这种感觉……”
    风轻颜有一瞬间的晃神，愣了愣，声音里有些颤抖：“什么？”
    李阿猫叹了口气，拉着风轻颜的手，随着人流涌到山脚下，洛阳的主要街道遍布灯火，那花灯烂漫处，似乎还有烟火漫天绽放开来。
    就在风轻颜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才听得他淡淡地道：“你喜欢的……只是牵挂着一个人的感觉吧……他是王爷，给不起你想要的……你何苦委屈自己……”
    风轻颜心内似乎有一种委屈弥散开来，她许久未言，看着摇曳的烛光，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喜欢的是元熙，便不能再容下其他人……”
    李阿猫苦笑一声，长叹道：“这只是你的执念……风轻颜你为何一定要这般执着，执着于一份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他是王爷，纵然他也喜欢你，却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婚姻，纵然他能够娶你，却不能一生只你一个，这般委屈，你可甘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助，仿佛亲身经历过那些个无奈，看的风轻颜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风轻颜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利，我只是顺应的我心……”
    “纵使……他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