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进来吧，小晨。”
  苏晨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合上门，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卓雅叹了口气：“我都已经习惯这种惊喜了。”
  苏晨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小雅，我想，我还是退出好了。”
  “你说什么？！”卓雅猛地抬头盯着她。
  “以公司现在的情况来看，靠你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了。我再待下去，只能给公司带来更负面的影响。”
  “可是……”
  “资金方面，我想你也应该不成问题。”
  卓雅皱眉：“可是，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离开公司，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好歹我也是Stanford MBA毕业，不至于连个饭碗都找不到吧？”
  “你不想抢回你父亲的公司了？”卓雅的目光直逼苏晨。
  苏晨无奈地一笑：“真正自己出来打拼，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俩，我和我父亲，和秦逸凡之间的距离，不是用丈能衡量出来的。连自己这碗水都没有端平，哪有资格谈什么收复失地呢？”
  卓雅沉默地看着她。
  苏晨又觉得好笑似地耸耸肩：“现在想起来，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就叫嚣着要打败他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是凭自己的实力拿下了父亲的公司。商场上，胜败本乃兵家常事。谁对谁错，又哪儿能分得那么清呢？”
  “小晨……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晨摇摇头：“你知道我的，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小雅，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吧。”
  卓雅叹息：“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只是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就算不在一起打拼，我们也还是好姐妹。”
  苏晨微微一笑，握住她的肩：“还是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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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
  苏晨抱着一大箱收拾好的资料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等在公司门口的男人。
  秦逸凡二话不说就接过她手里的纸箱，放进了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的门，示意苏晨进去。苏晨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坐了进去。
  “你都想清楚了？”坐进车里的时候，男人看着她。
  记者会是昨天下午召开的，想必这个男人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嗯。”苏晨点点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回一趟LA，去看看我爸，顺便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然后再回来重新开始吧。”苏晨似是有些疲惫地用手遮住眼睛。
  “你接下来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哈？！”苏晨放下手，看着秦逸凡，“为什么？”
  秦逸凡一字一顿：“因为我想这样做。小晨，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聊过天了。”
  苏晨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难得两人能如此平静地对话。秦逸凡发现，他可耻地怀念着这种平静，哪怕这只是一种表面的平静，哪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第48章 Chapter08柳暗花明-02下
  “小晨，你想吃什么？”秦逸凡一手转动方向盘，一面转头看向苏晨。
  “嗯……”苏晨低头想了想，“可以去吃火锅吗？”
  “当然。”
  
  苏晨仔细打量着这家火锅店。
  五年了，从里到外，连装潢都没变。在那段如歌如梦的日子里，她有事没事就会和秦逸凡到这里来吃上一顿火锅。
  秦逸凡还是习惯性地挑了靠窗的位置。苏晨对此不置可否，随他入座。
  服务生过来点餐的时候，秦逸凡看了苏晨一眼：“你的饮食习惯有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苏晨摇摇头。
  秦逸凡拿起菜单，很自然地点起了菜，末了还加了一句，来两份新鲜豆苗。都是苏晨爱吃的菜，他们每次来几乎都会这么点。苏晨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次不要桂花乌龙了？”
  秦逸凡愣了一下，又转头对服务生微笑一下：“也好，再来一壶桂花乌龙。”
  等菜上来以后，秦逸凡先在白锅那边下了豆苗，轻轻一涮就捞起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盛半碗汤，然后推给苏晨。
  苏晨眼神一闪，默默接过汤碗。那些细小的习惯，他竟然都记得。只能说，他当时演得真的很敬业。
  两个人默不作声各自埋头吃了一阵。他们现在这样倒像情侣不像情侣的。哪儿有情侣坐在一起都不说话的？哪有不是情侣的会给对方夹菜的？那种在一起时养成的默契，到了此刻反而显得格外尴尬突兀。
  还是秦逸凡先找了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后天。”
  “这么快……这次过去，待多久呢？”
  “不一定。我想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陪陪我爸。”
  秦逸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下筷子：“你这么轻易放弃之前辛苦打拼了那么久的事业，不后悔么？”
  苏晨耸耸肩：“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回来，想了做了，失败了，也学到了东西。我还是太缺乏经验，应该回炉重造个几年。现在就自己创业，确实为时过早。”
  秦逸凡看着她：“你心态似乎变好了。”和当初那种一心急于要打败他的时候相比。
  苏晨笑笑：“我只是脸皮厚了，怠惰了。”
  秦逸凡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你待会儿有事吗？”
  苏晨摇头：“没有，怎么了？”
  “陪我去下观景台吧。”
  苏晨想了想，然后点头：“好。”
  
  出了火锅店，二人直接驱车去了B市北边山顶的观景台。这个观景台是B市地理位置最好的观景台，晚上从观景台看B市的夜景，有种独特的美。
  夜晚的风出奇的凉，苏晨一下车就不自觉地环住双臂。
  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头，温暖的温度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苏晨回过头，秦逸凡正低头看着她：“披上吧，山顶风大。”
  两人沿着观景台慢慢地往前走，秦逸凡突然停下来，看向灯火通明的市中心，苏晨也跟着停下，走到他身边。
  “八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来这个地方。当时他指着那边的高楼对我说，以后要让秦氏的办公楼成为全市最高的那幢。秦家最兴盛是在他那一代，而衰败也是在他那一代。曾经，父亲就是我心目中的神。然而十岁那年，心目中的神倒下了，我的世界也跟着支离破碎。”
  苏晨看着他，不语。
  “从十岁到二十六岁，我的脑袋里只有‘复仇’二字，苏立行就是我毕生的目标。然后我遇到了你。”秦逸凡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看向苏晨。
  苏晨悄悄收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指。
  “你于我而言是个意外。生平第一次，尝尽人生百味，爱恨情仇，酸甜苦辣。我一直在逃避，否认自己对你动心这个事实。而当我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时，我已经不能收手了。小晨，即使你认为我虚伪我也要说，虽然我是不择手段拿到了你父亲的公司；但害你父亲落得终生瘫痪，也实非出自我本意。”
  苏晨喉咙哽了哽，模糊地“哦”了一声。
  “小晨，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从我手里拿回你父亲的公司。从五年前起，我的想法从未变过。”秦逸凡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晨。
  苏晨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
  “小晨，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你。”
  苏晨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对眼前这个男人免疫。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心里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再说爱，似乎太遥远了。
  而且现在的她对于他这番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她是真的爱怕了。第一次双手奉上真心，被对方摔得粉碎；好不容易交个知心朋友，又被背叛得彻头彻尾。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罚她这世永不得半个至亲至爱。
  也只是失神片刻，苏晨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以前没听你解释，是我不对。”她这样对秦逸凡说道。
  秦逸凡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低下头，强势地封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这是一个激烈火热地深吻，那种吻法像要把她整个人吞下肚里；他紧紧地把她攒在怀里，不给她一点挣扎地机会。苏晨一开始还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一下，到了后来却渐渐放松下来，手也慢慢搭上秦逸凡的肩。
  这大概是，两人在清醒意识下，阔别五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第49章 Chapter08柳暗花明-03上
  苏晨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掀开披在身上的外套坐起身来，太阳还没升起来，只有些微的晨曦之光从云海的缝隙里透出来。而秦逸凡还在前排副驾上睡得深沉。
  苏晨打开车门，清晨夹杂着青草气息的湿润空气一下子充盈在鼻端，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苏晨走到观景台边，说来可笑，这竟然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看日出。
  从云海透出来的那丝丝缕缕的晨曦像被染色一样，由橙黄逐渐变为金红。慢慢地，金红的范围在扩大，配合着越来越耀眼的光芒，染红了整片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