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妓

末发第四十六章穷山恶水出刁兵
    乔家班在正月初六这天，又重开了戏。刘炳义依然还是不能上台，他受了伤的肩膀，因为天冷的缘故刀口还没长好，这唱大戏的主角还是文文。
    来看戏的人，依旧还是听着文文的事迹过来的居多。四乡八邻的人，都想来看一看这个飘亮勇敢的姑娘。在坊间的传说中，文文可是美如仙女，那武功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好的不象人间应有。信与不信的人，都想来看看她，只是为了满足一个好奇心：全洪泽县城的人，包括守城的还有衙门里的侍卫，都被那些流匪赶的到处乱跑，却被一个女娃子杀了个丢盔卸甲，连匪头都被人家活捉了，这种人啊，可是在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呢。
    所以，虽然乔家班拿不出大戏了，只能演一些小戏片段之类的，但是每天来看戏的人依然是人山人海的。老陶子也不去摆她的地摊了，天天就在戏班子帮忙。王秋凤因为在家不想看她爹娘的冷脸子，也是带着几个家丁，天天就在戏班子里忙活。
    每天乔家班照例还是只演半天的戏，天天收入的银子却是不少，让小陶子的那张已经不再年轻，布满了细密皱纹的脸上笑的，又添加上了几道粗纹子。但她却是象乔家班子里所有的人一样，脸上还是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来定在正月十五后就不再开戏了的乔家班，因为每天来看戏的人来的还是很多，又往后延长了。这样，戏一直唱到二月二龙抬头，农人开始为开春后忙活了，而城里的人呢，对于那个帮他们赶走了流匪的姑娘，兴致也减少了。小陶子和乔老板，放了大家几天假后，开始收拾东西了。
    乔家班离开洪泽县城的时候，知道他们要走的人，在戏班子要走的路边上，都自发的站在街道的两边等着他们过来。看着二驾大马车，后面还拉着一个拖车的戏班子，来送行的人们，心中着实有些不舍：要是再有流匪过来，这个县城里还有人会帮他们赶走吗？
    文文坐在马车上，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洪泽县城，慢慢地转过一个小山头，县城的城墙看不到了。她让跟着他们一路中送行的王秋凤回去吧，却见王秋凤正用手帕子抹着眼泪转头跟文文说道：“文姐姐，真不想回去了，可是，唉，爹和娘年纪都大了，我再送姐姐一程吧。”文文知道扭不到她，也只好由着她骑着马，跟在了大车后面。
    前面就要进入山区了。王秋凤拉住了缰绳从马上下来，文文也下了马车，回头跟后面车上的人说，让大家下车休息一下。她来到了王秋凤的身边，两人站在路边上，文文看到王秋凤那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也是有些可怜这个女孩子，文文对她说：“王姑娘，回去吧，要不你爹娘会挂心的。”
    王秋凤啜啜地说道：“姐姐，唉，从小我就是一个人，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爹娘把我贯的也是没个样，真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唉，听我爹说：朝庭已经有公文过来了，让他等候办理衙门里的交接。等新到任的县令来了，我们就要回山西老家去了。和姐姐这一别，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希望姐姐有机会去山西的时候，让你给我捎个信，我家就在……。”
    那边，老陶子招呼文文过去喝些茶。这老陶子一直就看这个王秋凤不顺眼，也是不想让文文太累了，这水刚烧开就倒了茶，怎么着也得有个借口吧。文文拉着王秋凤让她也一起过去，王秋凤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姐姐，不啦，那我回去了，你一路保重！”
    看着王秋凤上了马，文文叫吧叽过来，让它跟着王秋凤一起回去，却见那丫儿，头一歪，竟然向着朱朱的身后躲了开去。
    骑在马上的王秋凤一看，也没有去喊吧叽，向着马儿抽了一鞭子，那马儿放开四蹄向着洪泽县城的方向奔去。
    看着王秋凤走远了，文文转过身，向着众人休息的地方走去。
    老陶子看到文文过来了，她问文文：“文姑娘，那个王小姐也挺可怜的呢，可谁让她那个爹是个无能又胆小，看看那洪泽城成个啥样子了。现在这些个当官的啊，只顾着自个儿敛财，又有几个做官的为了民众着想，唉，象咱们这样到处流浪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家。文姑娘，我看你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才会跟你说，你就这样跟着乔家班到处走吗？要是想离开，你不好意思的说，我去跟小陶儿说？”说完这些话，老陶子看着正低着头喝水的文文，她又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继续说道：“我是年纪大了，再过两年也不想再出来了。”
    文文并没有回应老陶子的话，她心里在想着：等乔家班里的事都有了着落，她就会离开的，不用别人替她去说，她自个儿会跟小陶子说的。文文转头看了看坐在刘炳义身边的乔小蝶和秀儿，这乔小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生孩子。那秀儿还是一如即往地天天跟在刘炳义的身边，这个傻丫头。乔小蝶好象已经忘记了过去那些事，人也变得开心了不少，早就不再粘在文文身边，对乔良伟应该已经死了心，从她对刘炳义的关心上就可以看出来。远处正在树林边上和朱朱、吧叽玩耍着的小权子、吕大龙和吕小龙，就象自已儿时在“凤凰观”的时候差不多，啥事也不管，只顾着疯玩乱跑，好象天天有使不完的劲，最后师傅都有些烦了，也不再强把自已和清儿留下练功，说是放她们出去疯，等她们累了，自会回来的。却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就不会累，肚子不饿都不会回道观的。唉，过去的日子怎么就那么好呢？
    最近，文文总是会想起师傅和慕容晓叶他们，大概是离家太久了吧。再向北走，就会离京城越来越近的，等刘炳义的伤完全好了，乔小蝶生完孩子，他们又可以上台演出了的时候，也就是自已离开的日子了。
    一路向北走，有时路过一些小镇子的时候，戏班子也会停一下，就由文文带着小权子、吕大龙、吕小龙、秀儿和杨师傅去拉个场子，演一些小的戏目或是表演武功。
    这一日，乔家班一行人来到了徐州城外。远远地，就看到前方徐州城高大的城墙，走过一片开阔地，就到了城下。守城的士兵向他们喊着，让过去接受盘查。
    小陶子让大家待在车上，她和老陶子从车上拿了些东西，向着守城的兵士走了过去。文文坐在马车上，看着不远处的小陶子和老陶子，看那样子两个人正在跟守城的兵士讨价还价的，两人应该是说着好话，但那看上去象是个小头目的却很是不高兴，他用手指着这边的两辆大车，不知在和两人说的什么。
    一会儿，就见小陶子和老陶子回到了大车这边，她们和众人一说，大家伙的才知道：那守城的兵士以现在不太平，为了防止有流匪之类的人混进城，每人要交数量不等的银俩，象乔家班这样人多的游方戏班子，要比普通进城来的人交的更多，理由是：人多危险性大！
    众人听了，都非常的气愤，哪有这个说法，象是那洪泽城来的盗匪还是我们乔家班人给赶跑的呢。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绕开徐州直接进入山东。
    绕开徐州不是不行，只是这路就要难走了，乔家班的两辆大车，后面还有一辆拖车，这样一来，一般的小路却是不好走了。众人又商量了一下，还是花钱吧，最起码不用进入山区，何况，乔小蝶的生产期也快到了，走那荒郊野地的，万一有个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还要为她接生了。
    拿着让全戏班子里人人都肉疼的银俩给了那守城的官兵，一队的车马才进了城。按照守城的说的，他们可以去城北的大场子里驻扎，一般来徐州的外来戏班子，大多都是在那边搭台子唱戏的。穿过了城中的大道，一直向北，路上又打听了几个路人，这才来到了那守城士兵说的大场子。
    这里是叫大场子，其实也就几百个平方的样子，因为已经过了看大戏的月份，这里很是冷清，一个戏班子也没有，地上却有不少的垃圾。大家都下了马车，一齐把场地清出了一块，把住的棚子先搭起来，支上炉子烧上水，准备晚饭。
    这晚饭才刚刚飘出点肉香，就见从远处走来了一群人。
    老陶子眼尖，她小声地跟文文说道：“哎，文姑娘，那里面有几个就是今天守城的，看他们已纪换了的衣服过来的样子，肯定没啥子好事。”文文只顾着低头剥着手里的大蒜，没去接老陶子的话，反正到哪都会遇到来吃白食要钱的人，早就习惯了。
    那几个人竟直向着这边过来，还没站住脚，就听其中的一个人大声地问道：“嗨，这儿谁是主事的，出来说话！”
    听他们这么一喊，乔班主就想过去，小陶子一拉他的衣襟，当先走了过去：“这位爷，我就是，您有事啊？”小陶子想：反正今天进城的时候，已经交了不少的银俩，他们就是来再要，也没有理由吧。
    “噢，哥几个是过来收地保费的，按人头算，每天就得二两银子，这银子是现在交呢，还是等到出城的时候一块儿补上？”
    二两银子？乔家班自打进了这徐州城，还没有一分收入呢，就得交这么多的钱，还有王法吗？小陶子上前陪着笑脸说道：“这位爷啊，您看我们这戏班子可是刚才进城的，这不天都快黑下来，今天哪有一分收入啊，要不等过几天开了戏，让大爷们免费来看戏成不？”
    那几个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啥？就你们这帮子人？老子又不是没听过戏，这戏啊，留着你们自个儿看吧，快点交上银子，老子还要去喝花酒呢，别误了事，不然，哼，可就不是二两银子就能算了，嘿嘿，要不，你们这里也有几个姑娘，让她们去陪爷去乐喝乐喝也成啊，是不兄弟们？”接着就是一伙人“叽叽咯咯”的大笑了起来。
    这边，刘炳义、小权子、吕大龙和吕小龙几个年轻人，听着这些人说的话，气早就憋不住了，挽着袖子就想过去评理。这边文文也向这边看着，手里摸着朱朱的大头，让它安静下来，朱朱正在拿着前爪子刨着地，看样子，这群人的表现，让朱朱也生了气。
    要是按照这些人收取的银子，加上这个冷清的场地，别说一天收二两银子了，就是有没人过来看戏都成问题呢。小陶子心里也是有些着了急，她求助似人向着文文这边看了过来，大概是想让文文出面吧。文文心里却有着小主意：现在刚来这徐州城，对这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是硬动起手来，就戏班子里的这些老弱病残的，也是跑不掉的。文文向着老陶子看去，老陶子心里也明白，她站了起来，向那群人走了过去。
    “各位官爷，我们是小地方来的，手里真的没有钱，要不，我们明天就走行不？”老陶子低三下四地说着，以她老江湖的阅历来说，这女人在外是比男人好说话。
    却听那几个人乱喝道：“啥，来了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先交上今天的银子，明天的再说，快点，天都黑下来了，老子都快饿死啦！”
    小陶子和老陶子，都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算了，小陶子不情愿的在身上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块银子，向那个当头的递了过去。那人一把就抓过了银子，转身招呼着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走了。
    看着走远了的那几个兵痞，老陶子低下头去“啐”了一口道：“啥世道啊，看样子，这城守也不是个好东西，不然不会由着这些狗东西这样强抢的。”那边吧叽听到了“狗”这个字眼，转头向着老陶子看了过去，这丫儿大概还以为老陶子是在骂它呢，心里还奇怪得很：今个儿，我可是啥坏事也没干啊。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晚饭。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今天的事，最后，一致决定：明天就离开这徐州城！但是，还有一事就是，明天出城的时候，大概还会遇到麻烦，就是再有麻烦，这徐州城也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的。
    吃过了晚饭，小陶子让众人早些休息，但愿明天离城的时候，不要再遇到什么事。
    文文照例在大家都去睡觉的时候，带着朱朱和吧叽找地方练功去了。几套功夫练了下来，文文坐下来休息，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听着远方传来的更梆声，站起身来脱了外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夜行衣。把换下来的衣服搭在朱朱的身上，让朱朱和吧叽回马车那边，自已几步就窜到了一处房子上面，向远处看了看，按照白天的记忆，跳下房顶，向着西边窜了出去。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文文心里窝了一团火，她得找回点利息来，去教训一下这些不拿戏子当人看的狗东西。
    到了近西北城门的地方，文文找到了一个大院子前，借着月光，看到院门上的牌匾：就是这里啦。她一纵身上了高墙，蹲在墙上向里看了一下，接着又跳下了墙，猫着腰，无声无息地向着亮着灯光的房子摸去。
    提着手里的袋子，抓起了一把地上的干草，团成一团，向着屋顶纵去。她掀起一些屋顶的瓦片子，用火石点着了干草，把燃着的干草点着了里面的苇箔，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把这个院子的房顶上都点着了火，这才满意地跃下房顶离去。跑出去了好远，文文停下来，回身看着远处那个驻兵的大院子，火光冲天，人嘶马叫的好不热闹，她“嘿嘿”地笑着说道：“让你们再惹姑奶奶！”然后，向着城北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