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妓

    乔家班的全班人马，都搬进了王大小姐给搭的棚子里。戏班子的几个病人，在大夫的照看下，也好了个七七八八的，又休养了几天，上台唱戏基本上没啥大问题了。
    因为戏台子已经搭好，在乔家班准备第一天上演新戏《花木兰》的这一天大早，王秋凤就带着一大帮子的人来了。他们还带来了许多的条凳，桌子椅子，还有不知从哪家茶楼叫来了服务小生。这一群子的人一到场，就开始忙乱了起来。
    那边文文也是起了个大早，她对今天要演的戏有些紧张，正在到处的找刘炳义，不多会儿，见到刘炳义提着大兜的油条回来了。刘叔已经烧上了火，为大家做着香喷喷的大米稀饭。
    刘炳义看到文文“呵呵”一笑说道：“文姑娘起来啦，来，趁热先吃吧！”
    大概是知道文文的心态，刘炳义显得很轻松：“文姑娘，不会是又来要对台词吧，没关系的，你先来吃饭吧，养好了精神不要去想台词，一上台自然就会好的。”
    文文接过刘炳义递过来的油条，心里说道：哼，一到了台上，还不准啥也想不起来了呢。唉，看样子，我还是不适合演戏。人生何不就是天天演戏，只是这戏由心而发，而演戏却要按照本子上写的去演绎别人的故事。
    戏班子的其他人也陆续的过来，大家正在吃着饭，就见到了王秋凤带着人过来了。那王秋风看到了文文，一蹦三跳地就向着这边跑了过来，这刘炳义一看到王秋凤就绉眉头。王秋凤也是和这刘炳义不对眼，她径直朝着文文过来了，拉过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边上说：“文姐姐，吃饭那，今天你们上的新戏我爹会过来看的，你看，我把‘会元楼’都搬过来了呢，你们的戏铁定会有好多的人过来看。姐姐，你啥时教我功夫啊，你看我这三脚猫的把式，要是真遇到了坏人，可就露馅了呢。”她说的这个“会元楼”大概就是那个今天过来的茶楼的名字吧。
    文文听着王秋凤说，心想：嘿，还知道自个儿的功夫是三角猫呢。不会是这丫儿把这洪泽城的人都喊过来看戏了吧，天啊，我这还是头一回真的演戏呢。因为心里有些紧张，文文没有回答王秋凤的话，低下头去，向着碗里的稀饭斗上了狠，又递给了蹲在她身边的朱朱和王秋凤的那只大黑狗子吧叽几根油条。
    吃过了早饭，文文有些不适应今天正式演出，加上那王秋凤又把这场子搞的这么大，弄得文文实在是紧张的不得了。她在这戏台子上一会儿上去，一会儿下来的，真到王姐过来叫她去化妆，她才算是安定了点。
    王姐和小陶子正在给文文上妆，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锣鼓和人的呼喝声。只见小权子跑进了化妆间大声地叫道：“哎嗨，外面来了好多的人那，说是县太爷过来了，还来了好多的有钱家的人呢，你们快去看啊……”
    不等小权子说完，站在一边的老陶子上去就给了他头来了一下：“没见过人啊，什么？县太爷也来啦？噢，那个王大小姐还真行呢，今天咱这场面可是让她给做足了。文姑娘，今个儿可就看你的啦。”老陶子今天没出去摆摊，留下来在戏班子帮忙。
    小陶子把小权子赶了出去，说让他也去上妆。小权子在《花木兰》这出戏里，演一些龙套的小角色，对这个，小权子早就演得熟了，反正他在乔家班子里一直都是演些龙套嘛。
    王秋凤也跑到了后台，说是看看有什么她可以干得了的，不管怎么说今个儿这台戏也算是人家操办的吧。所以，戏班子的人对她都是很客气，她来到了化妆间找文文，看到文文已经画好了妆，正在穿戏服，也上去帮着文文系戏服上的扣子带子之类的。
    一切就绪，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小陶让大家集合好了等在后台子下，向着台上走去。
    小陶子为了起到一个开场的效果，她第一个报出的名字就是出演花木兰一角的“文小楼”
    。随着文文一上场，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一大片观众，当先做了个道福，因为文文此时画的是女装，她的清丽外表，引得台下哄声一片。这可不起倒哄，妆后的文文更加的美丽，这些来看戏的人，大多是看在县令大人的面子，加上王秋凤的死拉硬扯的弄来的，想来一个游四方的戏班子，能有什么样的角呢，没曾想会看到一位绝色佳人。
    听到台下的哄声叫好声一片，文文又大方地向着众人道了福，台下更有些年轻人吹出了口哨，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随后小陶子在大家静了一点的时候，又分别介绍了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一阵子的锣鼓，大戏开了场。幕前的大布拉开了，文文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摆出了纺纱的架式，她唱着简单的几个调子，把一个农村小姑娘在家纺纱的场景演活了。
    此时的文文，一点也没有了上台前的紧张，好象又回到了和清清在“凤凰观”的时候，师傅让她俩学着纺纱织布，顺着剧情的发展，木兰着男装替父从军，跟在大队的人马的后面，小心的看着身边的军士，那个灵动帅气的样子，引得台下掌声一片。
    乔家班里所有的人，都非常珍惜这场演出。从今天开始，直到正月十五，这个开场的大戏能否成功，全在今天这第一场上。大家都认真地演着自已的角色，就连乔小蝶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上场来客串了一把父老乡亲。
    台下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冬日的暖阳里，大家忘记了寒冷，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那些茶楼的伙计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热毛巾在场子上空飞着，一些卖小吃的商贩也不放过这个好机会，但他们却不敢大声地叫卖，只是在人群里乱窜着，拿着手里的东西向看戏的人推销着。
    王秋凤坐在她爹的身边，不时地和县太爷说着什么，看她那个开心劲，肯定是在说：这个演花木兰的是她姐姐之类的话。她的爹本来是被硬拉着来看戏的，因为对这个女儿娇惯得是百依百顺的，驳不过女儿的面子，就想着来看一下就走，谁知这戏演得还真不错，索性看完了吧，反正现在也快过年了，也乐得个清闲。
    前排有椅子坐的，大多是洪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这王秋凤命人写了请柬，各家各户的送上六去，这县太爷家送来的请柬咋能不去呢，好歹也得给个面子吧，不就是去看场戏嘛，顶多算上个戏票能花多少钱？
    还有就是坐长条凳的，有许多都是王秋凤的朋友，被她请来了撑个场子。
    台上的人演的认真，台下的人看得叫好：女的漂亮，男的帅气，就连跑龙套的几个人演得也是投入，这几天又一扫前阵子的阴霾，太阳伴着人们的热情，把这腊月天过得红红火火的。人们忘记了还有战火，还有饥饿，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大家都是小人物，没有远大的理想。
    王秋凤没有忘了命人为戏班子收钱。她让家里的下人站在场子的四周，只要是来看戏的都收取一个铜板，反正要的也不多，有凳子和椅子坐的收得多些，那些个坐在前面有桌子，可以有茶水喝着有热毛巾用着的当然付得钱也多些，大家都落得个高兴。
    大戏收场的锣声响了起来，最后一场是花木兰解甲归田后，在家里纺纱的场景。文文又坐在了那个小凳上，边纺着纱边唱到：解甲归家顾爹娘，弟妹欢笑把纱纺，窗外艳阳树荫凉……。轻轻的歌声，唱得台下看戏的人入了迷。
    终于大幕落了下来，再拉开时，所有乔家班的人走到了前面，向着所有来看戏的人道着谢，台下年轻人大声地叫着“小楼”。嘿嘿，文文心说：没想到我还有演戏的天分呢，过去在“醉仙楼”的时候，只是随意地发挥，如今可是正正经经地演上戏了呢，等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定要把今天的事给他们说说。唉，京城，“文园”，那里才是我的家。
    看戏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王秋凤提着一袋子钱来到了后台，她看到文文还没卸装，抖着手里的钱袋子，让里面的钱“哗哗”地响着，向着文文走了过去：“文姐姐，看啊，今天你们可发了啊。”
    听到王秋凤的叫声，文文转过头来：哟，这丫儿还没忘了给我们送钱来呢。嘴里却说道：“王姑娘，今个儿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呢，这么多啊，你把那茶楼的钱拿先付给人家吧。”
    “姐姐，看你说的，那茶楼的钱早就付过了，这些是你们该得的啦，拿着吧，要不姐姐请我吃饭吧，呵呵，我这可是饿得心慌了呢。哎，吧叽，过来，你又跑，看我不让你回家啦！”那黑狗根本就不理王秋凤的大吼，连头都没回，一溜烟的又跑得没影了，气得王秋凤又骂上了：“死吧叽，你个见色忘义的狗东西，看我抓着你不把你梆起来吊起来十天不给你吃饭，看你还有劲乱跑吧，吧叽，吧叽……唉，这家伙算是没良心啦。”
    文文把手里的钱袋子交给了小陶子，让她去为大家伙叫桌菜来，都这么辛苦了一上午了，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伙，外加王秋凤，王大小姐。文文去找热水卸妆了，王秋凤又到处的找她那只黑狗子吧叽，听她那一声声地喊着，却没听到那丫儿不知跑哪去了，气的王秋凤又开了骂。
    今天，乔家班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在这寒冬里，围坐在一起，吃着火炭涮肉，还有一大堆的各式菜，好久没有这样开心地好好吃一顿了。因为人多，还特地叫来了三个锅子，炭火烧的旺，人的心情也好，下午没有演出了，能喝酒的都喝的高兴。酒桌上无老少，王秋凤也不见外，一碗子酒下了肚，她话也多了起来，又跟小权子叫上了劲，两人一边划着拳一边喝着酒。肉吃光了，菜也吃光了，喝高了的人被架进了棚子里。剩下的几个人，把碗筷的收拾好，坐在桌边，小陶子把今天的收入放在桌上，拿出了帐本子，大家商量着，把前一阵子借的戏班子里各人的私房钱，分成了一小堆一小堆的，文文也拿回了自已的那份。
    支出了这部分借款，还有剩余，让小陶子高兴的合不上嘴，照这个收入下去，今年可以过个好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