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妓

    乔家班一路向北，天也越来越冷，天空中阴霾压顶，大概要下雪了吧。
    乔家班的一行人，这一日走到了洪泽县的郊外停了下来。一路的奔波，戏班子里好几个人都生了病，秀儿、吕小龙和吕大龙更是高烧不退，刘叔也病倒了。小陶子看着这一班子的人，心酸的一个劲地在一边抹眼泪。老陶子现在代替了刘叔的位置，成了伙夫。刘炳义也得了感冒，天天咳个不停，咳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乔班主也和刘炳义一样，连每天必不可少的小酒也不喝了，那成天提在手里的旱烟袋子也扔在了一边。
    看着戏班子的人，病的病倒的倒下，几个身体好些的人，心里虽然着急，也是没办法。
    文文在那边和小陶子、老陶子、小权子和王姐正在搭棚子。他们借着几棵大树拴上绳子，把棚布搭上去，几个角用大石头压好，里面的地上铺上木板，放上被褥。几个人又把生病了的人扶进去，先让他们休息。
    这边忙完了，又去挖炉灶，准备熬药。出去找水的杨叔，担着一挑子水回来了，几个人分工，去找干树枝。分别熬好了几样药，放在一边凉上，又开始忙着做饭。
    一通子的忙乱，等着这几个身体好的人吃完饭，已经快是半夜了。小陶子让小权子、王姐和杨叔早点去休息。
    朱朱出去找吃的还没回来。这一路上，朱朱基本上都是自力更生，有时还会弄个吃不了的野味回来。因为天冷了，野外的动物也不是很多，它自已能吃饱也很不容易的，又不能去偷鸡摸狗的，只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狩猎。
    小陶子眼看手里的银子所剩不多了，这还是戏班子里的人把自已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看看这一大群子的人，吃饭都快成了问题，更别说是请大夫来给他们瞧病了。她叫上老陶子来找文文商量。三个人坐在那里，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好办法来。最后，文文说道：“要不，我带上杨叔、王姐和小权子，还有老陶姨，我们去找个场子罢下来，我和小权子来表演功夫吧。”小权子一直象个跟屁虫一样的，天天跟在文文的后面，说是要拜师学艺。文文扭不过他，也教了些粗浅的功夫，不求精，只求这孩子能有点自保的能力。
    听了文文的话，老陶子、小陶子都感到是个办法。老陶子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常年漂泊在外，也是见多识广。三个人就先暂时这么定下来了。
    事不亦迟，说办就办。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小陶子留下来照顾生病的人，还有看护好乔小蝶。现在小蝶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已经很笨了，她平时都是待在大车上不出来，对文文也不那那么死缠着了，文文也落得个清闲。
    文文在戏服箱子里找了一些必要的工具，牵了一匹马，把东西都让马驭着，一行人向着洪泽县城的城门走去。
    本来，刘炳义也要一起去，大家好一通子劝，说是这几个病人也得有人照顾，只是小陶子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他这才作了罢。
    这洪泽县也有城墙，只是不算高大，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进了城门，他们就往人多的地方走，也是想找一个大点的地方。小权子很是好奇问一个旁边的行人，今天城里为啥这么多的人呢？那人告诉他：今天逢洪泽城庙会。
    小权子又问了那人庙会的地点，一伙人随着人群向着位于城东北部的庙会走去。
    到了庙会一看，好家伙，真是人山人海呢。因为带着马匹不好往人群里挤，他们就顺着人群的外围，来到了一个空一些的场地。把东西从马儿身上拿下来，老陶子在一边也摆了个地摊，还是干她的老本行：看相、算卦。
    老杨叔和王姐，一个敲锣一个打鼓，文文和小权子在一边做着热身。不一会儿，就有人围过来看。
    小权子当先上场，来了一个乱拳乱掌舞北风，也引来了一片的叫好声：这县城里的人，也是喜欢看热闹的，反正先看着也不用拿钱不是。
    小权子一通的乱拳打下来，一边气喘着地向围观的人打了个揖退到了文文身边。文文给小权子递了一条汗巾，让他把汗擦一下，自已走到放在地上的兵器里挑了一个长棍，拿在手里挥了一下，向着场子中间走去。
    她先向围观的人道了声“献丑啦”，说完，把手里的长棍舞了起来。站在一边的小权子，心里对文文可是崇拜得很：看看人家文文姐，就咋地有这么好的武功呢，我怎地就是笨得学不来。
    文文的表演，让围观的人一阵阵地叫好。一套棍法使下来，文文脸不红气不喘。那边小权子拿着个小锣，赶紧地向着人群收着钱，他是一边收钱，一边向别人道着谢。文文回头向站在兵器堆边上的朱朱招呼了一下，把手里的棍子挥了一下，朱朱就窜了过来，一人一狼开始了他们自小就在一起玩的小把戏，又引得围观的人一阵阵地叫好声。不一会儿，小权子拿着的小锣里就堆上了一小堆的铜板，让这小子开心极啦：吃饭的钱有了，看大夫吃药的钱也有啦！
    小权子把收来的碎银子和铜板往身上的口袋里放下了一些，又重新回到了一边，站在那里看着场中的文文继续表演。
    这边的叫好声，让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却是传来了几声地喝骂声，接着就有几个人挤进了人群，站在了内圈。
    文文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几个眼露凶光的壮年男人，他们的中间还夹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这女孩子长得到也算是看得上眼，只是那穿着却不伦不类：一身的青衣，头上带着个男人的头巾，脸上没擦脂粉，看这样子，好象是想打扮成个男人吧，可她那xiōng部子又露了馅。她的身边还跟着个大黑狗，这黑狗子站在好孩子的脚边。自从它跟着进了这内圈，那双狗眼就没离开过场上和文文一起表演着的朱朱。
    这大黑狗子长得也很壮实，身板架子不比朱朱小到哪去。
    这朱朱和文文正玩得不亦乐乎，那边小权子看到又有新人来围观，又拿起了铜锣收起了钱。
    看到小权子快收到了那几个人面前，文文心里就留上了意：怎么到哪也有这种人，这老套子的活儿，不外乎就是想收保护费的吧？
    果不其然，小权子大概是想绕过那几个人，向下收去，就看到那个不男不女装扮的人，把脚向着小权子伸了过来。文文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过这几个人，她用脚尖勾过来了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然后向着那个女孩子的脚踢去。
    小权子却不知这些，他照旧向前走着，却听到边上的这个女孩子的尖叫声：“妈的，找死啊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想着给老娘便绊子，哎，我说你们几个傻啦，还不去给我教训一下这丫头！吧叽，你也去，把那只野狗给我咬死！”说完，蹲下身去，便劲地揉着自已被石子打疼了的脚趾头子。
    这女孩子转头一看：嗯？“吧叽”这是咋地啦？这丫儿可是最喜欢打架的，全洪泽县城也没有谁家的狗能打的过“吧叽”，今天这是咋地啦？她心里有些好奇地向着站在场子中间的朱朱，“噢”原来是只母的啊，我说呢。不对，这大狗怎么长得不对劲呢，到底是哪不对劲，她却一时没看出来。
    这边一狗一狼对上了眼，那边却听到几声大叫，就看那几个向文文冲过去的大汉，被文文挨个的扇着耳刮子，听到耳朵里，只是“噼噼叭叭”，还有呼喝乱叫的声音。这女孩子抬起头来向场子中看去：喂，不会吧？还以为手下打人家呢，原来是那场子中的姑娘在打自已人呢。这还了得，在这洪泽县城，谁敢，又有谁能打得了自已的这几个手下？
    她忍着脚趾头的疼痛，站起来就向场子中间走去，她得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临走过去，还没忘了招呼：“吧叽，给我上去咬那只野狗，不就是只母的嘛，回头我给你弄一群母狗回来给你做伴！”
    但随后的一幕却让这姑娘立马住了嘴，竟让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因为，那只叫“吧叽”的大黑狗子，此时正半蜷着四条腿，在地上向着场子中间那只站立着的大狗儿爬去。
    我那天啊，“吧叽”是咋地啦，不会这么变态吧？至于吗，为了条个头大点的野狗，我这“吧叽”可是名狗之后呢，平日里最高兴做的事就是找狗子打架，什么公的母的大的小的老的幼的，一概的不放在眼里，通通都是“吧叽”的手下败将，今个儿是咋地啦？
    不说这边的一狼一狗眼看就要碰了面，那边的打斗也成了一边倒：几个大汉被文文打得根本没有招架之力，那几个被打的人，也让人看着奇怪：这边刚被文文打翻在地，那边那位又站起来，却是又让文文一巴掌子又倒在地上。
    这边青衣姑娘也到了文文近前，她一看这架式，知道今个儿遇到了硬碴子。她也不是不知道欺软怕硬这个道理，所以她向着文文一抱拳开口说道：“这位姐姐，在下有礼了，嗨，你先停下手，不要再打了好吧，看看你把人都打成啥啦，哎哎哎，我说，叫你一声大妈行吧，别再打啦！”这会儿，她真是后悔，不该让人上去打人家，这不，人家根本就不听这一套。气的她，看着被打的几个汉子那个可怜的惨样，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向着文文又大叫了起来：“哇啊，这位姐姐啊，叫你别打了没听到吗？你先住手好吧？”
    听到边上这姑娘这么一叫一哭，文文那边停下了手，回过身来，向着还在大叫大哭的青衣姑娘说道：“噢，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不是我想打他们，只是想告诉他们：不是哪一个外乡来的人都是好欺负的，让他们多长点记性！”
    这个青衣姑娘边哭边说：“嗯，知道啦姐姐！”说完，她让那几个给她出了丑的大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已回家！”回过头来，抹了一把子眼泪向文文说道：“姐姐，我爹地是洪泽县令，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去县衙找我，有人给你捣乱，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王秋凤。姐姐，那你忙着吧，我走啦。”说完就招呼着那个叫“吧叽”的大黑狗，却见那大黑狗子，已经爬到了朱朱的身边。朱朱正在低着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大概朱朱心里也是奇怪得很：这丫儿想干嘛？
    看着这个叫王秋凤的姑娘，正在抓着大黑狗“吧叽”脖子上的皮套，使劲地想把它拉走。“吧叽”实在是不想走，它哪见过这么威武又帅气的母狗啊，今个儿就懒死在它（她）面前啦！
    一狗一人较着劲的表演，加上王秋凤在这洪泽县城里也是个名人，围观的人更多了，小权子又开始收起了银子：你们看演戏可不是白看的呗！可不是嘛，这难得一见的风景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嘛。
    王秋凤一看，“吧叽”死活不肯跟她走，只好站起身来对“吧叽”说道：“吧叽，那你在这里玩吧，记得回家啊！”说完，她向文文作了个揖，转身推开看热闹的人，走了出去。
    接下来，文文向围观的众人一抱掌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姐妹们，我们是从应天城来的戏班子，叫乔家班，在下艺名叫王小楼。今天刚来到这洪泽县城，因为戏班子里大部分人都生了病，我们这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出来拉个场子为大家献点丑，下面由我们戏班子里的花旦为大家表演一出‘霸王别妃’里的唱词。”说完，向着王姐招了一下手，王姐整了整衣服清了下嗓子，很是大方地走到了场子中间，回头向杨叔点了下头，那边杨叔调试好了胡琴。
    王姐出场表演了一段，小权子又和文文一同表演。快到了下午了这才有空和老陶子一起吃过了中饭，几个人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入，都开心得很。
    杨叔留下看着东西，老陶子也收了摊子，去药店抓药。文文、小权子和王姐去庙会上买了馒头和大饼，又去割了几斤肉，买了不少的菜。他们得早些回去，戏班子里留下的人也让他们放心不下。
    一行人出了城，向着那一片子树林子走去。
    小陶子远远就看到他们回来了，她赶紧过来：“你们可回来了，怎么样，生意好不好？”她看到马儿身上多了这么多的东西，一个劲地笑着：“噢，看样子，你们的生意好着呢。”
    小权子大声地说道：“老板娘，你不知道啊，今天我们遇到了啥，文姐姐可出了风头了呢。”文文听他这么说，上去就给小权子的头来了一下：“就你嘴快，哪有什么事啊。小陶姨，我们把药买回来了，先给他们煮上吧。”
    回来的几个人随小陶子向大棚这边走去。只见刘炳义正和乔小蝶聊着什么，看到文文他们回来了，刘炳义说道：“呵呵，看来你们收获不少啊，明天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乔小蝶看到文文回来了，很高兴地站了起来说道：“文妹妹，累了吧，快过来坐下休息一下，让他们去忙吧。”文文一边说不累，又叫上小权子去找树枝子，刘炳义赶紧说道：“文姑娘，不用啦，我没事的时候把树枝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买菜回来呢。来，朱朱过来！”朱朱向刘炳义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文文，没有想过去的意思。文文弯下腰，摸着朱朱的大头说道：“朱朱，过去吧，你看人家叫你可不能没有礼貌呢。”朱朱极不情愿地晃动着大尾巴向着刘炳义走了过去。大家看着朱朱摆出的这个样子，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看到文文到那边去帮忙生火去了，刘炳义把小权子叫过来问他，今天生意为啥这样好？小权子吐沫横飞地，把今天遇到事跟刘炳义说了一遍，还不忘了把那只叫“吧叽”的大黑狗儿，见到朱朱的表现说得活灵活现的。把个刘炳义弄得心里痒痒的，说是明天一定得去开开眼界。
    那只大黑狗子，在文文他们离开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大概是看那朱朱对它不理不睬的吧。
    现在已经进入腊月了，这庙会一般会办到正月十五以后。大家在一起商量着，先在这洪泽县城待上一段时间，不管怎么说，再向北走天会更冷的，这么冷的天，基本上很少有人出来看戏的。所以，在腊月到十五这个时间里，得多挣下些银俩，以他们这种游四方的戏班子来说，得在旺季的时候多辛苦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