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

第103章


    那清辉急急道:“这是和那家约好的暗号,我……”然后就没声了。
    行烈撑着头笑眯眯地看向他:“你什么?”
    那清辉看行烈一眼,支支吾吾地:“我……不知道暗号怎么解,不过我猜,大概便是约好了一本诗经上,第几首的第几句代表什么意思,那边收到之后就去找对应的诗句,便知道我们这边是如何动作了。”说完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我也是在离家之前偶尔听说过一点皮毛,这回见到了,便理所当然地如此猜测。”
    行烈慢慢点头:“哦……我还以为,是你也用过这样的暗号,只不过你同那家约定的不是《诗经》,而是《离骚》。”
    那清辉脸色大变。
    燕南适时上前,将一只木盒放在那清辉眼前,打开,是几张烧残了的边角,隐约可以看出上头写着兮来兮去的字句。
    行烈笑望着他:“我早就奇怪,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摹写离骚,而且烧掉的每张纸里,总会有两到三个墨点。我猜,墨点在哪句上,就代表需要哪句的意思,待帮你处理纸张的小厮看见了,便再一层一层地传出去?”
    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既然丰、黄二人已经死了,我也便不需要你这个内奸了。杀了他。”
    薄逊毫不犹豫地拔刀,白光过处,一行热血泼在我脸上,再慢慢地顺着脸颊滴下前襟。
    行烈拉着我倒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袖子替我抹脸,淡淡地埋怨薄逊:“长点眼色,我的小绯儿可还没见过血呢,你这是要吓死她?”
    我抖着身子不能言语,娘的,老娘的确是要吓死了。
    这么多血喷在我脸上,我不由又想起塌了一边眼眶的沈鸿。
    我深深呼吸,竭力忍住胃里反上的酸水。别,别在这时候想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行烈再次把茶盅递到我跟前,哄小孩似的劝我:“喝点茶压压惊。”
    我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嘴巴闭得死死的,只沾湿了嘴唇。
    行烈放下茶杯,一手婆娑着我的后腰,低声解释:“那清辉一直在和那家联络,秘密把我的行踪告知南洋诸船队。也多亏了他,让他们相信我不会顾及大义,去帮丰黄两个叛徒,使他们放心围剿,替我清了两个眼中钉。”
    他的手紧了紧:“眼中钉既然已经拔去,再要这个叛徒便没什么用了。我怕他得了消息有所准备,于是特地伪造了证据,让他当面指认你,教他放心。——现在,他的确是放心了。”
    行烈掐住我脖子,脸上的温柔浓得化不开:“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我的好绯儿。”
    我屏住呼吸,直愣愣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行烈笑出一排白牙:“下去见到丰、黄二人时,记得替我谢谢他们送你过来。你真是个尤物,给了我许多快乐。”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我的血液被他箍在颈部,上不去下不来,脖子一胀一缩好像马上要爆开。
    我双手巴着他手指死死地盯着他,提醒他和叶苏的约定,不要玩过火。
    许久,行烈终于稍稍松手放我喘息,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生,还从未亲手要过女人性命,更何况绯儿与我几夜夫妻,也不是全无情分。”
    习亚尔沉沉接口:“老大,我愿意代劳。”
    行烈笑看他一眼:“你那点出息,就只会对女人动手吗?”又拍拍我脸蛋,笑道,“罢罢,我的女人,还是结果在我自己手上最好。”
    他一把拎起我头发直接将我拖出去,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我不觉着了他的道,我竟不怎么觉得疼。
    时隔一月,行烈再次把我拖到舷墙边上,剩下的四人也跟了出来,远远地缀在后头看着。
    行烈拉起我,把我的髋部磕在舷墙边缘,强逼我望着海面。我扶住舷墙大口呼吸,扭头挑着眉毛看他:“堂堂烈海王,就只剩这一种方法折磨人了吗?”
    行烈咧嘴一笑,扳回我脑袋逼我向下看,海面上依稀可见几个庞大的黑影,绕着船尾不停游弋徘徊。
    我慌了:“行烈!难道要我时刻提醒你守约不成!”
    行烈惨然一笑:“别慌,冤家。你只是先一步去死,我会跟在你的后面。”他抽出匕首,在我肩上划了个口子,我先是又冰又痒,过了片刻才感到火辣辣的疼。
    鲜血从我肩头直接流水价地滴入海中,黑影立即跃出海面抢食。是鲨鱼!
    行烈桀桀地笑:“茶水里面有吸引鲨鱼的东西,料到你不肯喝,所以我加了足够的料。——其实,这个归宿倒也干净,是不是?生为烈海王,那么死,也大抵该死在海里,葬身鱼腹的。”
    我拼命挣扎:“行烈!你要疯自己去疯,何必扯上我!”
    行烈按住我,声音虽轻,却不带任何感情:“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叶苏会通过你猜出来她在哪,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家都死个干净。我死了,她就安全了。我死了,叶苏便也不会怪我,没有保护你周全。”
    他捏住我肩膀猛地把我转向他,轻声问:“想要个痛快吗?”
    我终于崩溃了,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混蛋!畜生!魔鬼!”
    行烈笑得肆意:“说过多少次了,不过,还是多谢你的评价。”他突然低头吻上我,趁我不备顶开我牙齿,舌头在我嘴里翻江倒海。
    他的手指仿佛铁钳一般掐住我下巴不让我做出咬合的动作,嘴巴顶住我的嘴,鼻子封住我的鼻子。
    我再次觉得窒息,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咕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和着口水吞了下去。
    行烈邪恶地笑:“我算是待你不薄了,不忍你死前受折磨,赐你毒药一颗。”
    我哭到抽搐:“要死你去死!我要活着!”
    行烈呵呵低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给过你活着的机会,只要你答应跟叶苏生个孩子。但是你拒绝了,所以,计划有变。”
    他抬起我双脚,把我推入海中。
 
逼娼为良 80.绝境逢生
 
 
 
    我大头冲下地被行烈掀下船,——准确地说,是以双脚冲上后背朝海的姿势,毫无创意地迅速下落。
    虽然我看不到迅速接近的海面,但我那点可怜的物理知识提醒我,重力加速度根本不允许我有太多思考时间,调整姿势更是休想。所以我唯一做出的反应,不过是在背后遭到水面的重击时迅速闭住呼吸,带着豹一样的速度迅速拍进海里不断下沉,静静等待盐水的密度把我带出水面。
    我十分庆幸人的密度比海水低一点,以及我的体重也不是那么的天怒人怨,以及在船底徘徊的鲨鱼兄弟们还算克己复礼,懂得不击半渡的道理,以及……总之,在我一口气即将用尽的时候,我终于浮了上来。
    大概以前遇到的不幸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补偿,我身边不远处竟有一块一人来长的破木板载沉载浮。我不及细想,赶紧蹬过去一把抓住,又忍着阵阵反胃和头晕的感觉拼命抬腿,艰难地抽出一直绑在足衣里的匕首牢牢握在手里,左手仍旧紧紧扒着木板的边缘。
    做完这些之后,我心里一松,觉得喉咙里好像有酸水往外冒,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哇地吐了出来。
    嘴里的滋味时刻诱惑着我再吐一次,我忍着恶心擦了擦嘴,这才发现我吐在木板上的液体是红的。
    我吐血了。
    刚刚砸到水面上的那一下,应该是伤到我内脏了。现在持续的反胃感以及我疼得发晕的大头表明,脑震荡之神也没有忽略我的存在。
    耳鸣声大得仿佛全频带阻抗干扰,我似乎穿越到某个触目皆是马赛克的世界,一切都笼着一层七彩的光晕,看什么都看不真切。听力更是白搭,我不可能在一片白噪声中听出鲨鱼划水的声音,就算听得到,也已经晚了。
    最重要的听觉和视觉已经离我而去,我的大头也闹哄哄地吵着要罢工,稍微集中精力就胀得生疼。我现在这种状态,就算鲨鱼先生肯放我一码,随之而来的毒性发作也会要了我的命。
    退一万步说,即使鲨鱼节食了毒药过期了,在这茫茫深海之中,离得最近的陆地就是我脚下的这一块,大海母亲终究会把我泡成一坨白花花的烂肉。
    死总是要死的,关键不过是早还是晚。
    我握着匕首不着调地想,洒家这辈子也算值了,还得了债供得了房,穿过了越逃过了私娼,开得起店爱得起娇郎,也吐过血也杀过流氓,但最终还是熬不过命数斗不过海王。
    不是**太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这世界上死的人多了,不过死于非命又像我一样如此坦然的,大概还是少数。我将刀尖插在木板上,右手仍旧死死握住刀柄维持平衡,双脚机械地蹬着水,听着耳朵里刺耳的噪音,把它当成周二下午的广播电台。
    现在已经将近六月,虽然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照,但海水仍旧冰凉,泡得久了一定会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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