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阳光守着你

35 多情却被无情恼 5


    第三圈快结束时,离夏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本来一直保持在四五名的位置,现下已经被好几个人反超。她心里着急,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还在跟跑的叶小川安慰她只要坚持到终点就好,她却咬牙摇头。
    昨天睡觉前,她许了一个很不讲道理的愿望——如果她跑进前八,阿修就能赢球。
    算是一种……另类的鞭策。
    也变相地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她总固执地觉得她和沈修的命运,是上了枷锁的铁链,分割不开。那么自私任性地提出分手时,她心里也还有着这个信念,却忘了这条锁链也许不能斩断,却能延长,所以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最后半圈,大家都以为离夏已经放弃时,她却再次加快了脚步。
    是她将他推远的。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等她。
    她以为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等待,但也仅仅是她以为而已了。
    她根本不能忍受这样的僵持。
    那么就让她努力一点,朝着他的方向奔跑吧!
    冲过终点线时,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随着耳膜边粗重的喘气声断开了,一些东西汹涌而出,酣畅淋漓。
    在终点处等着她的,是孟溪和周远。她想直接躺下,被孟溪训斥住,扶着她慢慢往旁边走,周远递过开了瓶盖的水,她说了声谢谢,拿过来就猛喝。
    叶小川赶过来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说她是小组第三,还有一组没跑,但她应该能进前八了。离夏开心地笑了,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那个无厘头的愿望。
    休息了一会儿,连下一组的结果都等不及,她就急匆匆地要走。周远大概是猜到了,跟着她站起来说一起去吧。
    B市新修的小露天体育馆在西边,他们打车过去,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才到。球赛看来已经开始了很久,离夏还未走到场边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身上的八号球衣随着跑动紧贴着前胸,在身后鼓起漂亮的弧度。
    周遥看见他们俩一起来颇为讶异,看着离夏抿唇不说话,离夏看着她手中的毛巾和矿泉水,一时也哑然。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问比分,还是零比零。她松了口气,至少没输球。
    中场哨声一响,周遥和许多人快步迎了上去,离夏跑完不擅长的长跑,腿还是软的,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就看着周遥走到沈修面前,微笑着递上毛巾和水,他却微微皱了眉,以她熟悉的方式摇了头,再接了另一个队友递过来的水。
    离夏不知道他是在第几次转头时看见她的,反正她注意到时,他已经跑到了面前,手撑着膝盖俯身看她:“来了?”
    离夏点头,往椅子上一靠,挥挥手嫌弃地说:“真臭。”
    沈修笑,哨声又响了,他干脆将刚擦了汗水的毛巾扔进她怀里,边往场上跑边说:“等我一起回家。”
    离夏提着毛巾一角将它扔到旁边,不掩嫌弃之心。
    周遥捏着矿泉水瓶站在不远处黯淡了眼神。她想起那天在洗手间离夏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自信得让她不甘却也正确得让她无所辩驳。
    “就算我们分手了,我们还是最默契的季离夏和沈修,我没资格阻止你的行动,我只是想说,不要做无用功,不要徒增伤心。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
    周遥咬牙,离夏看似没心没肺,在某些事情上却清醒得很。那被她省略了的话,她何尝不知道。
    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不是季离夏。
    即使沈修不喜欢季离夏了,也不会喜欢别人。
    曾经周远惆怅地对她说他们都晚了十一年,但感情并没有先来后到,所以她不甘,所以她主动去争取,但除了上次聚餐沈修意外的温柔外,她再也找不出任何迹象支持自己的坚持。
    球赛最终以一比零结束,一大群人欢呼着去公车站等车,离夏疲惫地靠着站牌,周远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庆祝,她抬眼看看还在和对方队员聊天的沈修,嗯呃了半天给不出答案。
    公车靠站后,队员们先上了车,周遥周远站在后门叫离夏沈修快点,离夏迟疑着踏上第一阶的踏板,左手却被人拽住,她心一跳,踉跄地收回了脚。
    车上一片口哨声起哄声,她为掌心熟悉的温度和触感红了脸,旁边的人却云淡风轻地对车上的众人说:“你们好好玩,我们得回家了。”
    况是青春日将暮 5
    公车慢慢驶远,转过一个街口消失不见了,旁边的人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离夏用脚尖跟着人行道方砖的线条画了几圈,轻声说:“我……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沈修嗯了声,看看左边牵着她往前走两步说:“车来了。”
    从体育馆回他们家的这路公车人竟然很少,夕阳溢满空空荡荡的车厢,世俗又虚渺的暖色调,沈修拉着她坐下后就闭上了眼睛。
    离夏动动手指,沈修侧头看她,空闲着的左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有些疲累地说:“我现在不想说话,睡会儿。”
    离夏看着他再度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打鼓。她以为他单独留下她,是有话想说的,就和她赶过来的目的一样。此刻他温热的手掌盖住的好似不是她的掌心,而是她的嘴,因她心里有许多许多早该告诉他的话,现正争先恐后地要往外冒,却因找不到出口,闷得她想尖叫。
    然而在颠簸的车厢中,顺着夕阳的光线凝视他安静的侧脸,一切骚动又慢慢平息。这久违的熟悉的平淡场景让幸福再一次萦绕,离夏甜蜜又心酸地想,他们不是就应该这样吗?而她不就是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吗?
    离夏靠近了些,轻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回应,再叫一声,还变本加厉地戳了戳他的脸,还是没动。
    真的睡着了?
    离夏笑了笑,终于放松身心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
    她其实也很疲惫,却没有睡意,一方面是有些兴奋,觉得他们将要有一场真正的对话,一方面是怕坐过站。
    离家还有两站路时,沈修终于有了动静,离夏随即坐直身体,看向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的双目哪里像刚睡醒的样子?刚才装睡的吧?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沈修只是笑了笑,继而说:“我们在下一站下车。”
    “啊?!”离夏不解,“不回家吗?”
    “……先找个地方坐会儿。”
    离夏默然点头,有种想象终于落实的期待与紧张。
    这一站挨着公园,穿过整个公园直接就是家后面的那条街,他们偶尔饭后散步也走过,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将近傍晚的公园里,行人并不多,等晚饭时间过了,应该就很热闹了。他们挑了个凉亭,沈修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喝掉了半瓶,沈修才拧紧瓶盖说:“说吧。”
    离夏嘴里还包着水,赶紧咽下,问:“说什么?”
    “说你想说的啊。”沈修在石桌对面撑着下巴看她,表情单纯得像好学好问的学生。
    离夏双手握着瓶子来回搓动,组织着语言寻找着合适的切入点。
    第一句说出来是艰难的,但找对了出口,早该倾诉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讲了出来。
    黄昏的光影中,有初夏犹凉的晚风由远及近地吹拂过来,携带着一路未名的花香,这是离夏第一次向外人坦诚她最彷徨的这一段路途中所有的困扰。她没有对父母说过,没有对孟溪说过,也没有对自己的日记本说过,她决定倾诉时,对象还是选择了沈修。
    其实她的问题很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她说说停停地竟耗到了天已擦黑,沈修的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脸却越来越臭,离夏偶尔的停顿就是因为抬头窥见他的脸色。
    “好了,就是这样,我知道很虚幻,但……”
    “还就是这样?”她的演讲告一段落后,沈修终于爆发。
    离夏被他难得的怒气惊得缩了缩脖子,觉得此刻沈修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又或者一头冥顽不灵的猪。
    “季离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没用的东西憋在心里能发芽开花吗?藏着掖着的干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沈修气恼之余颇感冤屈,他这两三个月的低落和折磨居然全是因为这些!
    “怎么没用了?!”离夏再度伸长了脖子,不服气地反驳:“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时期吗?!”她才不信!
    沈修顿了顿,拉低了音量,“那也不是像你这样的。”
    哪怕有过短暂的彷徨,他也不会选择放弃她。
    离夏却是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继续说:“那你还不是没和我说过。”
    “我……”沈修气结,“我只是轻微的、间歇性的而已,哪像你……说回正题!”发现自己被她越牵越远的沈修终于绕回来,谨慎地问:“那现在呢?好了?”
    离夏也思考得认真,“怎样才算好呢?如果能静心算的话,那我已经好了。”
    从最开始的强迫到现在的自然而然,她想她做到了。做每件事情时就全身心地投入,尽量做到最好。以前这句话是挂在嘴上说的,现在却是记在心里做的。
    沈修稍表不满地挑了挑眉,她真的对所有事情都心静了?包括他们现在僵硬的关系?
    “那我呢?”这话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委屈,但说话人却又是追债的嘴脸,“离夏,你把我放在哪里?”
    离夏迷惑地看他,好像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看似荒谬的答案,沈修却如遭电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笑起来。
    是啊,他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在她身边,在她身后,在她心上。
    对此他也彷徨过,觉得离夏对他不过是惯性的依赖,但某些事实不是一次次打消了他的顾虑,也让他慢慢建立起信心了吗?
    他当然一直在这里。
    正如同她也一直在那里一样。
    当下他为之气恼的不过是她的不坦诚、不分享,还有任性地替他们的感情做的决定。但是……这学期,作为一个完全的旁观者,他也在目睹着她的变化。他不得不不甘又欣慰地承认,她在变好,任何方面都是。所以他该继续安静地看着她吗?就像他们不曾开口说喜欢的从前?
    “阿修,还记得我十二岁生日时,你写的那句话吗?”离夏突然站到他面前,微微俯头问道。
    沈修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世界上可以有两个我,要么在你身边陪伴你,要么在你身后看着你……这个承诺是无限期的。”
    离夏点头微笑,“我知道,我曾经觉得那是你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但后来……”后来那句我喜欢你超越了它。省略掉心里默想的这句,离夏蹲下身来,双手撑在他膝盖上,仰着头看他,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意,眉眼口鼻的线条勾勒出的是让他难以抗拒的天真与固执,“阿修……”
    他喜欢听她叫阿修,这仿佛专属于她的称呼,清脆的阿,刻意拖长的修,带着她不自知的娇憨和柔软。
    于是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再次认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需要的不仅仅是身旁的陪伴和身后的凝视,我也需要身前的指引啊。你愿意做那个人吗?”
    沈修低笑起来,捏她的脸,“你还真是贪心,想要第三个我吗?”
    离夏点头,眼神仿佛在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我这里行不通。”
    沈修长长地吁了口气,拉着她站起来,无奈地说:“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显然没有。
    沈修又玩笑似地警告她:“我跑得很快,你确定能跟上?”
    “会比今天跑第一名的女生还快吗?”
    “应该更快吧,男生和女生不能比的。”
    “那我再跑快点好了。”
    沉沉夜色中,他们相视而笑,终于卸下心防。
    聊着天漫步回家时,他们没有再牵手。
    两天后,是季离夏十六岁的生日,孟溪在卡片上写:欢迎进入花季,叶小川说恭喜又老了一岁,余微在电话里幸灾乐祸说她离传说的高三又近了一步,周遥还在生她的气,只说了生日快乐,周远去文科后向文人靠近写了好长一串祝福语,沈修却是憋着笑说他会努力修炼影分 身术。
    五月,肆虐了全国的非典终于让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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