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深

第六十五章 薄情明月为谁圆(下)


    她的眼睛被那浓稠的血雾掩盖,滚烫的液体顺着冰冷的面颊流下,灼热难忍。
    透过那赤色的朦胧,她望见他的双瞳点血,早已失去了理智的掌控。
    下一秒,他却在她的眼前颓然倒下,似是用尽了所有气力一般,僵硬地跌摔在地。
    她慌忙地呼喊追随而至的仆从,待查明他只不过是体力透支之后才面带疲惫地转身。
    “凰儿,你是在何处拿到我的金弓的?”她语气严厉地对着一脸惶恐的女儿说道。
    “母后……凰儿亦不知……”那仍是一脸的稚气的**只低头轻言道,“凰儿上次偷听了父皇和母后的对话,之后便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将母后的长弓予我……说母后挽留不了父皇,只有靠凰儿了……还说不管凰儿做了什么事,母后都不会怪罪于我……”
    她闻言只神色一凛,不由急促问道:“那你又是用何方法,将那长弓藏于身上?”
    雪夜狂奔,她一直紧搂着凰儿,竟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亦不知她还在身上藏匿了如此伤人的利器。
    “母后,这亦是那面生的宫女给我的……”说话的瞬间,只见凰儿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翠色鼻烟壶,她取下自己的玉镯放入其中,回眸之时,却见那玉镯出人意料地缩小了尺寸,竟能绰绰有余地放入鼻烟壶中?!
    她心中虽惊诧不已,但只是平淡无波地将那奇特的鼻烟壶收入袖中,淡声道:“凰儿,随我回宫。”
    此后,她承了所有的恶名将他留在宫中,四处征战,却是为了调查那黑衣神秘之人的身份与那背后的阴谋。那四处搜罗来的男宠亦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她不愿让他知晓,那个他早已不要的女子还是这般执拗地爱着他,那样的事实只会让她在他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无数的日子里,冷清的宫殿里只有她一人。她静静地抱着自己的战盔,闭上眼睛,仿若就能听到那战场上凌厉且嘈杂的兵器之声。那一个个被她的长矛刺穿的敌兵,那些年轻且惊恐的面容还历历在目,那双手铺满的鲜血与戾气只让她瑟瑟发抖。
    为何她要过这般的生活?她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又何尝不想相夫教子,为自己心爱的人量体裁衣,过着细水长流般温暖平凡的日子。只是,她没得选择。她生来即是将门之后,又成为了一国之母,为了她的夫君,她的国家,她必须舍弃了自己所有想要的一切。
    其实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一旦一月的期限到了,她便将她打下的江山悉数奉还。紫箫已经不在了,想必他亦能担当起那国君的责任。至于她,则会带着唯一的女儿凰儿,离开司瑶国,去过隐居的生活。
    她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但事实却不似她的期望一般顺遂。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那年幼的女儿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全然不知,那年仅八岁的女孩心思竟如此歹毒,竟从朱宇的药房之中偷得了秘药,拿来试验在那些她俘来的男宠身上。
    那些男子皆是心高气傲的贵胄子弟,又何尝防范于一个身量不足的垂髫稚童,便悉数中了凰儿的毒药。待她归来之时,她年幼的女儿竟捧着那恶毒之至的水晶匣子向她开怀地炫耀,她又怎能不觉得心惊胆寒?
    在此刻她却无暇责罚于凰儿,只命人将她严加看管。
    那一月的时限渐渐迫近,她不顾后果地四处征战讨伐,只为在最后时刻为司瑶国多扩大一份疆土。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她独自一人挽了年少时最爱的云燕髻,轻挑黛眉,精心描画了一番才悄然无声地走进他的房间。
    彼时他正在熟睡之中,那若皓玉般翩然出尘的面容仍是让她心折不已。原来此生,终究是与他有缘无分。那犹如隔世记忆般的情缘,就好像手掌中的水一般,无论怎么地用力紧握,都还是顺着那指缝的空隙,一滴一滴地流淌干了。
    当她已经无法再拥有他时,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初见之时的横波传情,不要忘记那大婚之日的浓甜似蜜,不要忘记那婚后的相敬如宾。
    她只走上前去,静静地靠在他的床前,用那纤细的手指绕上他滑落的黑发。原来他与她,曾经如此的抵死缠绵,却仍是逃不过曲终人散的命运。男人的情爱,终究是薄凉至此,她已被深深地缠绕进去,却好似那作茧自缚的蛾子一般,终是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为何女子能做到这般的专情如一,而男子却是做不到呢?
    她的唇边露出个凄然的苦笑,只将那缠入手指的黑丝轻轻地扯断,转身踉跄着离去。
    “凰儿,跟母后离开司瑶国吧。”她弯下腰,对着面前睡意朦胧的女儿轻轻地说着。
    “母后,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那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只让她的心不由得一痛。
    “凰儿,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不忍将真相告诉凰儿,只将她轻轻地拢在怀中,细心地替她盖上了抵御寒冷的披风。
    凰儿只伸手要她抱,她便俯身侧了过去。却未料颊边一痛,待凝神端看,却见凰儿的手中竟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她只连忙抚住那脸上烧疼一般的伤口,大惊失色地说道:“凰儿,你干了什么?”
    那面前原本有着天真无邪面容的女孩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笑得她毛骨悚然道:“母后,凰儿不要离开司瑶国,凰儿不仅要做这司瑶国的公主,凰儿更要做司瑶国的女皇,所以,凰儿只好对不起母后了。”
    那匕首上分明是掺了剧毒的烈药,她只觉自己的面颊好似麻痹了一般,变得毫无感觉。再下一刻,她的眼前突然一黑,便跌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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