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有哪里不舒服的？”
  “开车吹了点凉风，回来又没开暖气，睡醒了就病了。浑身疼，没力气。”对于医生，颜枫不想多隐瞒。
  手掌在他额头试了试，“烧得不轻啊。”金一山说着话，掀起他皱巴巴的衬衣，冰冷的听筒贴在了火烫的肌肤上，颜枫嘶的一声抽了口气，身体猛一哆嗦。浅黎瞪了医生一眼，“天凉，小心些。”
  “是，遵命，姑奶奶！”金一山调侃地微笑，随即专心听诊。
  
  “只是受了凉，吃点药退了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金一山打了个哈欠，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摇头埋怨道，“大半夜的，又阴又冷，我这做医生的真是命苦！”
  颜枫看了看时间，不过九点多钟，还是道：“金医生如果不方便回去，就住在这里吧，有客房的。”
  还没等金一山回答，正在厨房里烧水煮粥的浅黎忽然跑过来说：“颜少，我留下来。晋哥说了，我这个助理要照顾你的工作和生活。”
  
  金一山嗤地一笑，“晋哥这是使的美人计啊。”
  颜枫有些尴尬，更是摇头拒绝：“浅黎，我单身一个人住这里，你留下不方便。”
  浅黎眨了眨灵动的大眼，“颜少，晋哥说了，如果我没能好好照顾你，会受到帮规处罚的。”
  “帮规处罚？”
  “是啊。明月社的刑堂可不是闹着玩的，鞭子藤条都不算什么，还有好多刑具，真可怕。别说我了，就是威哥功夫这么厉害的人……”
  “浅黎！”浅黎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金一山喝止，“你的粥煮好了？”
  她愕然看向医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讪讪地跑进厨房去了。
  
  颜枫盯着金一山看了一会儿，说：“金医生，什么事瞒着我呢？”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好些。”金一山垂下眼收拾东西，“颜少以后没事别瞎折腾，让别人替你受罪。”
  “陈威怎么了？”
  金一山苦笑一声，也不回答他。颜枫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仍是闭上眼假寐。
  
  医生前脚刚走，浅黎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颜枫接过来尝了尝，啧啧赞叹，连夸她手艺好，仿佛精神也好了很多。
  浅黎很开心，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去。
  一碗快吃完，颜枫忽然道：“陈威怎么样了？”
  “啊？”浅黎张了张口，脸忽然红了，“颜少，对不起，我不能说。”
  
  颜枫冷哼：“陈威受到帮规处罚了是不是？是因为我是不是？”他顿下碗，慢慢道，“浅黎，既然晋哥派了你来，我这里的规矩要先告诉你。跟了我，凡事就都得听我的吩咐，而不是还听你晋哥的。除此，你有足够的自由。但是，你要记住，我颜枫唯一容不得的，就是谎言和背叛！”
  
  浅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威哥受了重罚，怕是……”
  颜枫手猛然握紧拳，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晋哥吩咐的？”
  “嗯，昨晚威哥回去，当着明月社里外十几个当家的面，拒不认错。晋哥恼了，两拳打得他吐了血，又让人拖到刑房绑在刑架上，亲手抽了一百藤条，威哥全身衣服都被血染透了，站都站不住。晋哥打累了，又换了人继续打，谁求情都不听。晚上又在刑房里吊了一整夜，不给吃不给喝，今天早上让人接着打。晋哥说，打死不论。这又是一整天了，我来的时候威哥还昏迷着，冰水都浇不醒。只怕他熬不过去……”
  
  浅黎说着，有些担心地看向新上司。颜枫铁青了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牙齿都在微微打战。原来，昨晚陈威说有事要回韩家去，是自己去帮里认罚的！他为什么就不先和自己商量一下！他以为为着韩霖的一句嘱托，就什么都要替自己挡下！他凭什么！
  颜枫脑中嗡嗡作响，他慢慢站起身走进卧房，关上了房门。
  
  光滑的手机按键在指尖摩挲许久，终于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晋哥，您饶了陈威吧。所有事情都怪我，是我逼着他做的。”暗哑的嗓音里有着明显的求肯。
  韩晋沉默了片刻，再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寒，远不如平日的温和：“阿枫，这是帮里的规矩，你不要插手。”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颜枫轻轻吞了口唾液，滋润一下火辣辣的咽喉，他深吸口气，一字一字慢慢道，“晋哥，如果我亲自去求您呢？”
  
8
8、第 8 章 ... 
 
 
  韩家的宅子建在东郊凤凰山的半山腰上，汽车一驶上山道，莫名的压迫感油然而至。
  不知道为什么，颜枫从一开始就对这里极为排斥，而韩晋，更是让他心生不安。因此，翰霖特意在市中心的桃园别墅另买了一栋房子和他单独居住，除了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大事，颜枫就没回来过几次，他对这里并不熟悉。
  浅黎开着车，回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颜枫脸色潮红，闭着眼靠在后座上，眉心凝在一起，一副极力忍耐不适的样子。他深更半夜的要亲自驱车前来韩家，多半是为了陈威，浅黎很是担心，坚持跟着他一起来。
  
  进了大门，车子小心停在了楼前的草坪上，浅黎跳下来拉开车门，轻轻叫了声：“颜少，到了。”
  颜枫睁开眼，轻轻吸了口，慢慢下了车，脚一沾地，无力的眩晕感顿时涌上来。浅黎忙伸手扶住他，“颜少小心。”
  这时，一位身形剽悍的男人自厅内大步迎了出来，抢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哈哈笑道：“哎哟！颜少，几天不见就蔫成这样了？快进去快进去，晋哥在等着你呢！阿黎去把车开走！”
  浅黎答应一声，松开了颜枫。
  
  “烦劳南哥了。”颜枫低声道谢，不得不将身体的大半重量移到了男人搀扶的手臂上。
  这人叫白启南，掌管明月社刑堂，有一身真功夫，和盛世集团副总齐盛两人，是韩晋的左膀右臂。白启南虽然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下起手来却是狠辣无情，道上的人提起明月社二当家南哥，都有着三分惧意。不过，因为韩霖曾说，这人是真正的热血衷肠，值得深交，故此，比起齐盛，颜枫对他倒更觉着亲近些。
  
  白启南伸出大掌拍了拍他的脑袋，“还记得你南哥啊，多少日子都不来了！”
  颜枫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南哥也知道，公司里事情多，我刚接手，这不正跟齐副总学着呢。”
  “好，你做正经生意好！南哥是个大老粗，公司的事情不懂，让阿盛多带带你，他可是个大行家。”
  “是，南哥。”
  
  进了客厅，颜枫目光一扫，意外地没见到韩晋。白启南向走廊尽头指了指：“在书房呢。最近咱们明月社接了好多生意，越来越红火。晋哥操心的事情太多，天天忙到半夜。”
  两人说着话，到了书房门口，白启南敲了敲门，没等里头应声，就推开了门：“晋哥，你看谁来了！”
  韩晋抬头，看到颜枫眉头一皱，起身走过来，一边吩咐白启南：“去请一山来。”
  颜枫忙道：“不用，金医生刚看过，不碍事。”眼看着韩晋一步步走近，依旧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微微退后半步，无意识地拉住了白启南的衣袖。
  
  韩晋和韩霖长得并不像，宽肩阔背，面部线条冷硬，整个人看起来威严而不易亲近。虽然他对颜枫一向温和关切，可颜枫在他面前仍是不由自主感到不安。更何况，自韩霖去世后，这人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昭然若揭，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尽量避免和他见面。
  
  韩晋随手推开白启南，忽然弯腰打横抱起颜枫，扭头道：“阿南，天晚了，你先回去，有事明天再说。”
  “是，晋哥。我先去睡了。”白启南朝一脸尴尬的颜枫摆摆手，笑嘻嘻道，“阿枫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飞快地闪出门去，临走还不忘了把门牢牢关紧。
  
  颜枫猝不及防被韩晋拦腰抱进了怀里，吃了一惊，极力收紧险些暴起的拳头，低声求道：“晋哥，放下我，我自己能行。”
  韩晋不理他，抱着他大步走过去轻轻放在了宽大的沙发上，背后垫上柔软的靠垫，顺势揽住他的腰坐下，接着伸出手背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略带责备道：“病成这样，还为了个下人大半夜的跑来！陈威不懂事，阿黎也不懂事！”
  颜枫真是怕他又责怪浅黎那丫头，忙道：“不关阿黎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还有，”他笑了笑，“晋哥，阿威是霖哥的兄弟，过命的兄弟。”
  韩晋脸色微微一沉，凉凉地说：“你当他是阿霖的兄弟，他可没当你霖哥是兄弟。”
  
  颜枫微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原来晋哥早就知道了。”
  韩晋哼了一声，扶在他腰侧的手紧了紧。颜枫稍稍移动身子避了避，韩晋感觉到他的不满，抽回手，从桌上抽了支烟点上，刚吸了一口，看了眼身旁病态的青年，又把烟掐了，扔进烟缸里，说：“浅黎很好，能文能武，做事胆大心细，我特意帮你挑的。”见颜枫抿着唇不说话，他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喜欢女保镖，换个男的也行，韩家的人随便你挑。”
  
  颜枫摇头，“不必了，晋哥选的，我放心。至于陈威，也请晋哥还给我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