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家的废材女儿

和子不喜欢春天，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味道，总是下着要死不活的小雨，哪里都是湿漉漉的，走上几步还要小心泥水沾湿裤腿弄脏袜子，好烦躁。
    讨厌，早该想到游魂街只会比静灵庭更泥泞的。趁着队长到被派到真央主持新学年的招生会翘班跑出来散心和子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所以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啊!”正踮着脚尖企图踩着几个小石头跃过一大片水洼的和子被个大嗓门的小鬼吓地跳差点一脚踩进泥潭里。呼，好险好险，要是带着一身泥回去白菜一定会把我散落掉的。和子拍着胸脯跃到稍微干燥些的地面上——我说，明知自己密度不均玩什么三级跳？嫌自己摔跤的经历还不够离奇啊？欠抽之极。
    来，看看又是哪家的娃子到青春期了？
    “可是小白你还是小——”
    “尿床桃你说谁是小孩子？！”
    哟？这样都能碰上熟人？
    “好巧啊，和子小姐。”
    嗯，看起来她不知道我是翘班出来的。和子一颗心落地——显然，比起“你不听话我就告诉朽木队长哦~”她更害怕“你不听话我就告诉蓝染队长哦~”。前者只强称得上威胁，而后一个显然已经达到恐吓的水准了。
    “安，雏森副队长。”和子稍微在副队长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少女果然露出了羞涩又受用的表情，真好哄。“你不是要去参加什么副队长会吗？快去啊！”被晾在一边的小鬼不耐烦地提醒。
    雏森为难地苦笑道：“今天本来要送小白到真央报到，可是…”
    可是副队长会议的时间突然改了。通知是昨晚和子一一下发的，她当然清楚。
    “我送他去吧。”和子朝真央的方向望了眼，白菜也在那，等忙完了一起回去的路上刚好可以把该交代的交代了，省了加班的功夫。废材能想到的，也就是怎么偷懒而已，至于顺水人情什么的，别指望她简单脑瓜里能想出那么复杂的东西来。
    跟小鬼交代了一堆废话后，雏森踩着恐怕和子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瞬步消失。不愧是他相中的人，跟自己果然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和子慨叹不已。
    “喂，”沉默了一路的银发小鬼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终于开口了。“嗯？小白你饿了?”和子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吃上，别扭小鬼瞬间爆发：“才没有！还有不要叫我小白！”
    “好好~那么冬狮郎君，你有什么要吩咐在下的？”和子躬身哄逗坏脾气的小鬼，女孩的脸凑得太近，小鬼别扭地别开脸：“你，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和子不太明白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鬼这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不过是六番队一废材文员，除了速记拟稿什么都不会，这样也可以称得上“厉害”？
    太扯了吧！
    “呐，小狮郎，并不是所有死神都是战斗型的。”和子仗着身高优势揉揉小鬼的头，小鬼不满地皱眉，却没有把她的爪子拍下去，好半晌才小声地开口：“桃子说你救过她。”
    和子一愣，小鬼嚅嚅道：“谢谢你。”
    和子咧开嘴笑：“怎么谢？”小鬼显然是没料到和子回来这么一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和子心情大好，拦住路过的货郎买了两盒可乐饼递给那小鬼：“呐。”小鬼局促地后退：“不用了…我不饿。”和子学着队长生气时的样子拧起眉：“不是说要谢我吗？”小孩果真被镇住，迟疑地接过去。
    “看到了吧~英雄也会欺负小孩子的。”和子又一次□□了冬狮郎的刺猬头，原来这个动作是会上瘾的。冬狮郎默然，再开口时和子已将干掉了半盒可乐饼：“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她，谢谢你。”
    “小狮郎，别谢我好吗，我已经后悔了。”和子璀然一笑，这种话在静灵庭是不能说的，否则要被指责，很烦，只是这么不坦率，也很烦。“早就后悔了，从决定救他的一瞬间，一直到现在。”
    一直后悔。
    荣耀有什么用？能吃吗？能替换掉记忆里痛苦的回忆吗？
    “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的话，我一定会快快地跑掉，越远越好。”一吐为快，心情大好。
    只是这个世界上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意思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冬狮郎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和子茫然四顾：“什么都没——”
    “啊！！”像是为了嘲笑和子的迟钝，几十米开外一只体型不大的虚挥舞着触须击飞几个来不及逃命的平民。
    和子拽着还没从震惊总回过神的小鬼转身就跑——见鬼！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喂你不是死神吗？！”小鬼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的速度，对她穿着死霸装不战而逃的恶劣行径愤怒异常。
    “不跑等死么！”和子吼回去，速度丝毫不减，“都说过我不是战斗型的了！”
    不能打，不是它的对手，队长说过的，快逃，回去报告就行了，负责这一区的死神马上就会赶到——
    和子慢慢停下了。
    这样啊。
    “喂！”因为惯性冲到她前面去的冬狮郎回头，刚刚不是跑得飞快的不是她么，怎么现在——
    “呐，小狮郎，”和子凝重的表情被一抹让人怎么看都不太舒服的笑取代，“看前面。”被毛笔磨出薄茧的手指直直地伸出去，冬狮郎把头扭回去，前面一条笔直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十米开外散落着一大堆废纸，像是逃命的人丢下的。“怎么了？”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冬狮郎又要回头，却被死死按住了肩：“盯着不要动。”冬狮郎张张嘴，又闭上，此刻正蹲在他身后的那个看起来比雏森还傻气的女人认真起来还真有点吓人。
    “我也许没法送你去学校了，待会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真央，向那里的死神求救，更重要的，”和子越来越快的语速突然放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告诉那个背后写着六的人，我在这里。”
    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孩正想问清楚，背后的人猛然一推——
    “破道之一，冲！”
    冬狮郎连抗议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小鬼果真如她所料摔进废纸堆里，和子跃上街边的屋顶，几个起落绕道虚的身后：“破道之四，白雷!”
    怎么会没注意到。
    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是最怕死的，对危险的恐惧感当然强烈：不该出现于此的虚，诡异的灵压，刚刚出现就被抹杀的死神的灵压，以及，跑多快都甩不掉的，被垂涎的感觉。
    想要吃掉的，是她，还是小狮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没什么不同。
    他是被人托付给她照料的。而且他是冬狮郎，日番谷冬狮郎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破道之四，白雷！”
    和子能作到咏唱毁弃的鬼道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唯一有点破坏力的只有白雷，还是年前缠着朽木白哉教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像和子这样本身灵压就不济的人毁弃咏唱自然是自讨苦吃，只是…和子不记得唱词了。
    连续两道白雷仅仅能暂时打退虚狂乱挥舞的触须，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频频跃起躲闪，期间注意到那惊呆了的小鬼已经从废纸堆里挣扎着站起拔足狂奔，稍稍松了口气。
    快来啊，白哉，你知道我最没用了的。
    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又一个白雷逼退那些恶心的触须，和子飞快地拾起掉落在血泊里的斩魄刀，看起来它的主人甚至没来得及始解。
    斩魄刀再好，握在外人手里都只能当浅打用，而她那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废材刀正躺在队舍文件柜里也不知道生锈了没。
    为毛每次她打怪的装备都是浅打啊！！和子欲哭无泪。
    避让，挥刀，鬼道，周而复始。和子不能理解那些面对劲敌仍神色自若的人真实的内心想法，总之现在的她，怕得要死。
    从一开始和子就没想过正面交锋，她只想拖延些许时间，等着增援赶到，适时虚是被杀被抓还是逃掉她都不管。只是即便是这样目的低微的战斗，对一个做了十多年文员的人而言还是过于吃力，更何况因为紧张她从一开始就调动起了全部的灵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右手没力气了。就在和子找到方才一斩效果微弱的原因时，一条粗壮的触须狠狠地将她抽飞。还好，撞上的的面木墙。只是——
    痛。
    痛到忘记哭，痛到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骗人，明明看到别人飞出去炸碎一整栋房子都能马上站起来拍拍衣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为什么她不过撞上面木墙就一点都动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虚没有心的，怎么会知道道义，何况又曾有哪个死神斩虚时候带着怜悯，早就死绝了。
    只是死神死了会变成什么呢？和子认真地回忆，灵子，还是直接化为虚无？忘记了。反正都没差。
    又飞起来了，这次好像撞到了树上。喉咙甜味很重，吐血了？
    再一次。和子苦笑，不肯轻易杀掉？还真是恶趣味。
    呐，白哉，大概见不得你了。还有银，我昨天又顺了几个你晒在窗台上的柿饼，别生我的气。
    困了。
    无视掉一点点靠近的虚，和子闭上眼睛，困了就睡，她懒习惯了。
    好吵…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被殴的感觉？挣扎着睁开被血和灰土糊住的眼睛，看到有人正一块块搬开散落在她身上的大小石块，清醒了。
    “别动。”冷死人不偿命的冰山，脸色难看得很。
    和子喘了会儿，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队长你怎么现在才来…痛死了呜呜…”
    “别吵！”朽木白哉脸更黑，伤成这样，怪谁？振臂一挥，身后千万细小的刀刃斩下袭来的触须，毫不留情。
    “躺好，四番队稍后到。”和子一直抽抽搭搭，朽木白哉只好强迫自己软化语气，掰开揪住自己衣角的手，在她身上加上两层结界，握紧手中的刀：
    “向所属吾者挥刀，汝已决意再死一次了么？”
    和子望着满天的樱花，安然地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