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之城

谁也没靠谁，每个人都拼命地复习着，最后成绩出来的时候，结果也在预料之中，除了王八挂了《草料学》之外，其他的都顺利过关。唐淡还拿到了全班第三名的优秀成绩。
  第四章：回家了，为什么要哭1
  每个人都想家了。
  唐淡也想，虽然他的那个家早就家徒四壁--唯一的电器便是隔壁邻居那台原本要丢进垃圾堆的烂收音机。
  上午辅导老师刘晓打来电话，叫唐淡下午去她办公室一趟，唐淡知道肯定又是那助学贷款的事情。
  果然，果然与钱有关。
  “学院鉴于你成绩优异形象气质佳表现良好下学期你就来学院办公室做办公室助理吧工作没别的其实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打印下文件送下盒饭而已这是个好机会你可千万别拒绝啊至少每个月你可以从学院的开支里支取两百块做为你的生活费还可以学到不少在学习中学到的东西你可以随便什么时候来报道学院里都会尽快替你安排的……”刘晓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这个刚从某国防大学毕业的本科生一次能够连贯地说完这么多已经算是极其的不错了--至少从她的表情看来她是那么地不善谈，唐淡一边谢爷爷跪奶奶地用少有的恭维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比自己低出半头的年轻女老师，一边心底暗笑大学里怎么安排一个这么害羞内向的女孩来做这么一大群年轻人的辅导老师？
  然而直到毕业的时候唐淡才真正地明白，老师对他那样好其实也是有她独有的原因的。唐淡只得一次次地责怪自己木纳。
  下午清理东西的时候唐淡接到了陈依然的电话，“现在有空么？你们宿舍可以进去罢？”陈依然的话语里竟然有些许紧张。
  唐淡心底那坚持了半个多月的防线顿时土崩瓦解。这也是他第一深深地感受到感情的魄力，为什么有些伤心的事情自己努力去忘记了，然后在自己快接近忘记的边缘，系铃人又会传来重重的一击，让人无法抗拒？
  记得以前曾经看过这么一段话：“人们大凡认为水是永远不会受伤的，其实水是最容易有伤痕的，因为即使是最轻微的碰触都会带给她伤痕。她不是不会受伤只是自己强忍着伤痛，自己很快的燎伤，不想让别人发现而已。”然而伤痕还是深深地烙在心底，无法忘却。
  陈依然还是如从前一样的漂亮，但唐淡真切地感觉到这只是表面，他不愿过问陈依然的伤感究竟来自何方，就像他极其反感有的人喜欢问自己的出身家境和情感一样。
  陈依然哀怨的眼神紧紧地瞪着唐淡，“你就不问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
  唐淡将他妈给他织的那件紧身毛衣塞进了皮箱，一句话也没说。
  “我一点都不快乐。”陈依然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唐淡抬起头，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快乐是自己给自己的，你既然自己最初选择不快乐，到头来不快乐又能怪谁呢？”
  陈依然突然快步冲过来，狠很地给了唐淡一巴掌。“你以为我自己不想快乐吗？”她几乎快要咆哮了起来，这在她来说倒是极其少见的。
  唐淡捂着还火火生疼的脸，“有些事你该对我说的时候你就会说的。”话虽然还是冷的，语调却已温和了许多。
  陈依然突然转过身去一把将门倒锁住，然后再如第一次一样整个地扑将到唐淡怀里，唐淡条件性地将她推开。
  “我没有和他做！我永远只和你做，我要把我的身体都交给你……”陈依然早已哭得不可开交。
  第四章：回家了，为什么要哭2
  唐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难言之隐肯定是有的。可是事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连陈依然家族那庞大的势力都无法处理好的，他唐淡又岂能表现自己每年不是以卵击石？
  唐淡这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陈依然的躯体。皮肤白皙得让人真想一口吞掉，36B的乳房正因为欲望而高高耸起，身材居于苗条与丰满之间，这正是男人所想要的，不至于全是骨头，也不至于全身是肉，做爱就应该找这种女人。三角地带浓浓郁郁……
  唐淡的欲望瞬间便被陈依然提了起来，两人放弃了所有的伦理所有的包袱，尽情地在爱的海洋里冲浪。
  性与爱不能两全，当生理上又需要的时候，也许这也只是一种极其无奈的选择罢了。
  “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满足后的陈依然依偎在唐淡的怀里，默默地问。
  唐淡轻轻地触摸着陈依然黑而亮的秀发，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从开学报名的那一天开始！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只身一人左手拖着一个硕大的木箱，右手还拿着脸盆蚊帐什么的，其他的人都有家长护送，你在那不愧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而且，而且，你那么帅。”
  唐淡的眼神刹时又飘散到了远方，似乎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
  唐淡突然也变得有点想家起来。虽然贫穷，但是富有。有父母的疼爱有乡村们的关心有唐恰恰的无私关怀……
  天气少有地晴了起来。
  从长沙到邵阳6个半小时的火车，从邵阳到隆回1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从隆回到家再颠簸上1个小时，然后下车，再走上50分钟的土路，家就在视野的范围之内了。
  路上不时碰到一些聚在一起打牌休闲的老爷们老太太们，他们无不用诧异的眼神瞪着唐淡，“这是哪家的崽？长得咯好！”唐淡于是友善而尊敬地向他们笑着：“我的父亲叫唐爱国。”
  “原来是唐爱国家的崽啊！他家风水好！出了我们村子第一个大学生，这不，其他好多有崽上学的都请了风水先生在测坟，准备挪到一个好点的地方列。”唐淡而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语，心儿竟也有点醉了。
  在回来之前唐淡给村支书家打了电话，村支书少有地奉承着，不到几分钟便将唐淡的父母叫了过来。
  现在，父母肯定是站在家门口仰望着，自己不仅仅是全家人的骄傲，更是整个村子的骄傲……
  唐淡曾在日记里面写过一段这样的话：“生活就是这样，它有独属于自身的终点，也有重回起点的趋势，当生活的起点与重点相互交叉重合时，生活便因此而平凡。生活是平凡的，因为平凡，所以才称之为生活。崇拜也是建立在生活基础之上的，没有崇拜，便没了生活。”
  唐淡还深深地记得，深深地记得他读高二的那一年……
  第四章：回家了，为什么要哭3
  “娃，快去茅房拿几把稻草来，牛快生了。”唐爱国半蹲在臭哄哄的牛栏里扯着嗓子朝内屋里正在看书的唐淡吆喝，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怜惜。唐淡正和一道千弯百转的数学题目战了数十回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突破口，老子的一声吆喝却无情地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思路。他不禁扔下纸笔书本，独自个坐在破旧的书桌旁发起呆来。
  唐爱国见叫了半天儿子没有一点反应，心底的那个气啊，顿时便冒起泡来，“整天守着那写个书有啥用处啊，一条牛崽就足够我们一年半载的肉钱，你还是早点跟我学点农作啥的，免得将来媳妇娶不到丢了咱的脸面。”
  唐淡的眼泪那瞬间变“哗”的流了下来：我读书咋了，我读书还不就是为了自己和父母亲戚啊！心里虽是闷闷不平，脚毕竟还是动了。
  待唐淡将三四把干爽的晚稻草提到牛栏边时，母牛已痛苦得身体抽搐着，蠕动的嘴里时不时地流出白色的泡沫，“快生了”，“快生了”，唐淡爹喃喃私语道。
  唐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打懂事以来，他都没有受过哪怕是像这条母牛一样的待遇，自小体弱多病使得唐爱国几乎将他扔给了路边没儿的人家，父亲更看不起的是他除了成绩好其他简直是一无事处，而在这个偏远的东北小村，成绩好又有啥用？村子都从南方迁移过来300多年了，就没听说过哪家哪户出了半个大学生，唯一一个1992年去过北京的人还是因为犯了事被拉到北京的法庭去审判。尽管判了个三五年徒刑，回来之后他仍然是村子里最洋气的一个，大家见他出口一个“YES”，闭口一个“GOOD”，虽然嘴巴上不明说，但心里面还是默许了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户人家见大家对其毕恭毕敬，也便利用村支部换届的有利时机，一晃从犯事的囚徒变身成大权在握的村支书。
  村支书就是唐兵甲，这不足500户的人家没有哪一个不是怕了他，谁叫人家见过大世面呢？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怎能不比其他的这些个凡夫俗子聪明呢？
  读书无用论的思想也便因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而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唐爱国祖祖辈辈都是普通的农民，甚至还在解放初期做过一阵子光荣的贫下中农。那段时期可能算是唐家最最荣誉的时期了，斗地主分土地，直到承包责任制后唐爱国真正地拥有了自家的那3亩地和那条老黄牛后，唐爱国的干劲才算是真正地来了。开荒树林，唐爱国几乎从没有闲下来的一天，半年前他50大寿时，半晌时分本应是庆祝生活的时候，亲朋戚友不下百人却围着村庄找了不下半个钟头才在南边的山头上找到他--原来唐爱国闲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于是牵着那头老黄牛上山填肚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