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夜色深沉，残灯微明，几人的身形映落在牢房腐朽的墙壁上，透着无可奈何的萧索。
    风之中与几人关在一起，却自打进来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垂头凝思，眉宇间浮现愤恨不平之色。
    诸葛荒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沉默的众人道：“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压抑的空气被打破，欧阳丽叹口气道：“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傻小子还能睡得着！现在，这里唯一没中毒又会功夫的上官姑娘也被人点了穴道，我们的兵器也都被那些人收走了，还不想想办法逃出去，难道真要等死不成？”
    诸葛荒满脸不解，道：“那两个疯蠢呆……干嘛要杀我们？他们不是自相残杀么，跟我们又没关系。”说着看了眼角落里的风之中。
    欧阳丽无奈至极，道：“你饶了我好不好……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我浪费唇舌给你解释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两个人毒害主子的恶行被我们一览无余，不杀我们难道放我们出去揭发他们？”
    诸葛荒这才恍然，不禁叹息道：“我都还没想到要不要揭发他们，他们反倒先算计到我们头上了……”
    “这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像你这么天真的孩子，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欧阳丽也不知是喜是忧地感叹了一句。
    诸葛荒笑了笑，转眼看向上官红，她被点了穴道靠在牢门一侧，脸背对着火光埋在阴影里。
    他起身走过去，笑道：“上官姑娘，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不会跟我们一起来这里，怎么又……”
    上官红猛然抬眼，打断他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担心你们！我……只是后来罗师姐把灵符在山庄的位置告诉给我，十分隐蔽，我怕你们找不到所以才……”
    “哈哈！还说不是担心我们！”诸葛荒俯身坐在她身旁。
    上官红脸上一红，道：“你……你离我远点儿……”
    诸葛荒奇怪道：“怎么了？我只是想问问灵符到底藏在哪里……”
    上官红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道：“我正在运功冲破穴道，你在我身边……我很不自在。”
    “哦……”诸葛荒自觉好像被嫌弃了，垂头站了起来，退后一步，道，“现在可以了吧？灵符在哪里啊？”
    上官红抬头看看他，唉了一声，道：“等出去了我带你们去找便是，现在说了也没用。”
    这时，只听欧阳丽暴躁的声音响起，“风之中！都怪你！”她几步迈到角落里的男人面前，气不打一处来地喝骂道，“要不是你蛮不讲理困住我们，我们也不会落到跟你一起送死的地步！你、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榆木脑袋！”
    风之中一句话不曾说，却还是惹到了欧阳丽，心中自觉好笑，起身道：“若不是你们擅闯揽月山庄又怎会遭遇这许多事端？你们自讨苦吃，与人无尤！”
    “你还狡辩！”欧阳丽气极，挺前一步，“你倒给我个理由，你凭什么霸着揽月山庄的东西不肯交出来？东西分明是你强抢来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不成？”
    风之中看着她，不禁微微一怔，收回目光，犹自沉默了。
    “喂！瘪茄子啦！你倒是说呀，没理了吧？”欧阳丽依旧盛气凌人，喋喋不休地逼问。
    风之中则继续沉默。
    欧阳丽正觉得奇怪，只听上官红幽幽说道：“他……可能真的不知道灵符在哪，就算知道……怕是也舍不得交出来，那毕竟是……罗师姐的……”
    风之中眼神瞬间一抖，随即又更加黯然了。
    欧阳丽左右瞧着这两人异样的神情，明显听出上官红话里有话，不禁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把话说明白了，也省的误会……”说着试探着看向风之中。
    “我无话可说！”风之中脸色一沉，转向一旁背对众人。
    上官红却忽而冷笑道：“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是有一肚子的话，只可惜不敢对罗师姐说。”
    “你……你胡说！”风之中冷眉看着上官红，眼中愤怒而悲戚。
    上官红冷冷一哼，道：“你不想我说，我却偏要说不可了！你既然喜欢罗师姐，为什么不告诉她？占着人家的房子做什么？”
    “呀！”欧阳丽听了尤其震惊，她离风之中最近，瞧得见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显出一丝痛苦。
    上官红续道：“我看，你是不敢表达心意，却又不想罗师姐把你忘了，就索性做起恶人，抢了揽月山庄，只求终有一日罗师姐能够回来跟你讨要。”
    风之中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不是……不是！”
    上官红不理他的反应，继续道：“只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她永远都不会回来。当初就算你不来抢山庄，她也没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什么？”风之中忽然紧张起来，踏前一步，问道，“不是我把他逼走的？”
    上官红冷笑，“她早就有意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开始她的生活，正巧你给她提供了一个离开的时机而已。”
    “伤心地……”风之中垂头，沉默良久，喃喃道，“是啊……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哈，哈哈，哈哈哈……我连把她逼走，叫她记恨我的能力都没有，我在她心中……当真是一文不值啊……”
    听到这里，众人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缘由。
    欧阳丽想了想，追问道：“罗师姐的伤心事又是什么？”
    上官红微微一叹，道：“也是为了一个‘情’字……师姐从小与一个名叫兰玺白的男人指腹为婚，这位兰公子是书香世家出身，温文尔雅，与师姐情投意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定可结成连理百年好合，可谁知……天意弄人，一次罗家为了献一件宝物进京，找来了乘风镖局的人保镖，那位兰公子便因此结识了这个人的妹妹……”她看了眼兀自凝眉的风之中，“那女孩名叫风之华，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欧阳丽接口道：“于是兰公子就变了心，转而爱上了这位风姑娘！”
    上官红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哀叹，“兰公子带着风姑娘私奔而去，罗庄主一怒之下派人追杀，最后将二人双双逼死于东海之滨。风之中打着替妹妹报仇的名号杀来揽月山庄，逼走了罗家上下。罗师姐悲痛交加，至此一病不起……”
    风之中眼中怒意大盛，吼道：“兰玺白与妹妹真心相爱，他们凭什么棒打鸳鸯！就算曾经有过指腹为婚，却又有什么理由为了一纸婚约放弃自己的真爱？兰玺白错了吗？之华又错了吗？”
    “他们没错，可事实上，他们却真的负了罗师姐……”上官红叹声道。
    欧阳丽忽然激愤起来，一拳擂在墙壁上，“如此狼心狗肺见异思迁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罗师姐伤心！”
    她这么一嚷，众人皆被震住，几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她，一时沉默。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欧阳丽捏着拳头，“明明……明明他们有娃娃亲在先，而且之前还好好的，都是因为风之华的出现！不然……不然他们可以成为很幸福的一对儿夫妻。”
    “当真可以么……”公孙野忽而语气悠远，好似自言自语道，“如果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会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变心么……”
    欧阳丽一瞬怔住，直直望着他深邃莫测的眼睛，那眼中竟透着近乎执念的光，让她看得不禁浑身一抖。
    不会的……她在心中默默说道，如果他当真爱她，就算有千万个女人出现，他也不会有一丝动摇。就像……就像他对菱儿！
    刹那，泪水竟不由自主向外涌动，却被她强行压制住，她别过头去。
    上官红见风之中脸色难看，不由得微微叹道：“是啊，兰玺白根本不爱罗师姐，他们在一起相处得好，只是因为从小在一起，他对她习惯了依恋，却根本不是爱……只可惜罗师姐她心里却只有他一个，这便叫做‘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吧……”
    “风之中！”欧阳丽忽而转向那个感怀神伤的男人，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喜欢她？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忧愁自伤，以致大病，若不是上官姑娘及时配好灵丹，她恐怕早就死了。她若死了，你就不会后悔自己的言不由衷吗！”
    风之中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欧阳丽，目色淡然而坚定，道：“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言明，慧质如她，又怎会不知？她若肯接受我，自会回来，否则我便一生等在这里，又何来‘后悔’一说？”
    欧阳丽睁大眼睛望着这个男人，为他平白的话所震撼，久久不能成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