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风云

第27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照例是一顿好打。
  侯风幸灾乐祸地欣赏完对面的午夜暴力,他同样对于这件事情和看守们抱有相同的认知,因为乌鸦也惊扰了他的好梦。
  “鬼叫什么?你实在无法激荡起人们的同情心。”待到马宣等人离去,侯风道。
  乌鸦不回答。
  “喂,乌鸦?你没被打死吧?不然是你狗日的皮很厚,刚才被挠痒痒挠睡着了?”
  乌鸦仍然没有任何声息。
  “说话!他妈的!不然你大爷会过来完成看守们未竟的事业。”
  还是没有动静。
  侯风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甬道那头的马宣没有声息,曾通明显是醒了并且靠在窗边,在这里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等了一小会儿,考虑到马宣的睡眠习惯,于是他轻轻地挖开墙壁上一快泥土,拿出藏在里面的钥匙打开牢房门,走到乌鸦的门口。
  乌鸦倦缩在墙角,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里嗦嗦发抖。侯风摸进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哇——”
  侯风及时地捂住乌鸦的嘴,让这声惨叫只回荡在乌鸦的腹腔内。“还没有叫够是不是?”他恼怒地问道。
  看清是侯风,乌鸦冷静下来,逐渐也不发抖了:“是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爷爷要是连锁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对付人?真是没脸见阎王了——你鬼叫什么?”
  乌鸦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也许他是看见了什么?”
  侯风回头,看见曾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他不理会曾通,接着问:“你看见了什么?”
  乌鸦一抹尚还未断的鼻血,喘息道:“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侯风皱紧眉头:“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我问你看见什么了?”
  乌鸦将头移向曾通,“六个月。”曾通答道。
  乌鸦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对。”
  “你住在这里半年,有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是说,就这条甬道。”
  曾通疑惑的和侯风交换了一下目光,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乌鸦埋下头,喃喃自语起来。
  侯风提起乌鸦的衣领:“听着,不管你看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乌鸦望向曾通:“你在这里半年时间,就没有发觉,你的对面那个牢房,其实一直都有人?”
  侯风将三人的门虚掩上,这样可以在看守们前来检查巡视的时候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甚至还可以出其不意地应用他的技巧来解决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一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在有看守前来巡视的情况下自己用什么样的动作才最有效率地让他们不发出声音。
  他凝听了一会儿马宣的鼾声,然后回到乌鸦的房间。只见曾通急切地扶着乌鸦的肩膀问道:“你看到那个人了?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快说啊——”
  “不得要领,”侯风评价道,“别让他激动起来,看起来他似乎有点不大正常。乌鸦,你听好了。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欣赏你,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不是你的敌人。你应该能了解到,将你刚才所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一切告诉我,对于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大有裨益。”
  “是声音。”乌鸦道。
  “什么声音?”
  曾通接口道:“是那种怪异的‘沙沙’的声响对不?”
  “对,”乌鸦道,“是‘沙……沙……’的声音。”
  曾通和侯风对看一眼,曾通道:“你接着说。我们也听到过那种声音。那是隔壁那个人的声音吗?”
  乌鸦脸色惨白地蠕动着嘴唇:“不是……不,不是!”
  “那是什么?”
  乌鸦定了定神:“那不是人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
  “看见了!”侯风和曾通异口同声,声音之大让侯风也吓了一跳。侯风道:“你看见了什么?一个人?在隔壁?”
  “不,我看见,我先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是那种‘沙沙’声,从甬道那头走来,然后,我就奇怪是什么人会在这里。最先我以为是你(他看向侯风),然后,我就在窗口上望去,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侯风恼怒道:“可你刚刚说了你看到了一个人在隔壁!”
  “不,听我说完,我没有看到有人,然后……然后……我看到一个人,从曾通那边,爬了过来……”
  曾通只觉全身的毛孔开始收缩起来,一股说不上是寒流还是热流的感觉迅速地从小腹升起。侯风接着道:“然后呢?”
  “然后,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然后,那人,一路向我爬来,在我面前站了起来,他、他……”
  “你认识他,对不对?”
  侯风敏锐地感觉到乌鸦的神情迟疑了一下,一秒钟之后,乌鸦断然摇头否认道:“不,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没有眼睛。”
  “你是说,他的眼球被挖出来了?他的眼球是白色的,象白内障那样?”
  “不,他没有眼睛——在眼睛的地方,只有一片皮肤。一开始,我以为,他的眉毛是眼睛,所以我以为他在笑。然后,然后——”
  “然后你发现了他没有眼睛,然后开始大叫救命是不是?”
  “是。”
  乌鸦埋下头去,谁都看得出来,他还没有从惊惧中恢复过来。侯风转过头对曾通道:“趴下。”
  “什么?”
  “趴下!”
  曾通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侯风是想干什么。侯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曾通的衣领,伸脚一绊,将曾通放倒在地。“现在,往前爬。”侯风命令道。
  曾通开始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双手一撑,膝盖往前一挪,开始往前爬。但马上他的脸开始变白,白得几乎和面前看得目不转睛的乌鸦一样。
  那怪异的“沙沙”声又出现了,正是从他自己身上传出。
  侯风转头出去,窥探隔壁的那间应该是空的牢房。那里依然空无一物。他回身走进乌鸦的房间,乌鸦仍然将头埋在膝盖里,曾通却默不作声地依靠在一边墙上。这种时候,曾通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侯风笑道:“问个问题,曾通。毫无疑问,你是个普通人。我很好奇普通人的心里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下会是怎样。为此,我曾经无数次尝试让自己表现得象个普通人。我是个普通人,这是个非常好的假设,可惜也只是假设而已。大量的事实证明,我不是普通人。”
  “啊?”
  “我是说,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
  “对。”
  “说说看,虽然我不抱什么希望。”
  “也许,乌鸦看到的,是和我们听到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在地上爬?”侯风竖起手,模仿着一个人爬行的动作。“这不好,”他摇头道,“那天我们彻底检查过,没有人。站着的或者爬着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回头看着乌鸦,乌鸦正将头从双腿间抬起,眼光闪烁。
  侯风道:“行了乌鸦,别再盯着自己的鸡巴,再瞅也不会发芽。知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吗?”
  曾通和乌鸦一齐摇头。
  “睡觉。正常的健康的睡眠,有助于你们不再胡思乱想。想想看,一年四季白天黑夜不分的甬道,一尘不变的生活,与世隔绝。在这样幽闭的监狱环境里,幻觉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罕见和遥不可及。”
  第二章狱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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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是在说,一切都是幻觉?包括跟踪你我的人?”狱长喝了口茶。
  侯风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跟踪你我的确有其人,除非我们两人在同一时间产生幻觉。至于曾通看到的什么,天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极限在什么地方,也许他已经疯掉了也说不一定。”
  狱长用食指弹弹杯子,伸了伸脖子,长时间的静坐让人浑身肌肉都不舒服。他试探着看向曾通。
  曾通知道狱长的意思,他说道:“我认为我没有疯,不然,不可能我和乌鸦看到同样的事情。”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侯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神经脉冲电流在你大脑里的反射活动,如果你的脑子坏掉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曾通有点听不大懂,他望着狱长,狱长解释道:“他是说如果你疯了的话,乌鸦看到过什么有什么行为也许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以符合你自己的幻觉。一个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否疯掉,因为没有绝对客观可靠的参照物。”
  曾通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狱长看了看手表:“这个该死的故事在什么时候结束?我认为如果我们还希望赶得上午饭的话,就需要拿出效率长话短说……”
  乌鸦的到来让甬道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让人气聚集不少。半年以来,曾通无时不刻诅咒建造这座监狱的人。除开每天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和偶尔在狱长兴致高时被招去让他开涮,绝大多数时候曾通都是独自一人枯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禁闭这样的词语在这里是不合适的,因为没有哪天不象是在被关禁闭。在这样的时刻,曾通暗自庆幸有侯风陪伴。而乌鸦的到来,似乎在一瞬间让这条甬道拥挤了不少。
  虽然每当回想起甬道里诡异的影子,或者莫名的“沙沙”声,亦或乌鸦描述的恐怖的没有眼睛在地上爬行的人,曾通都会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隔壁侯风的鼾声总是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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