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自然而然，不经装饰。
    当你因陷入悲伤而开始盲目慌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自己敏感的耳朵……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亦楠学妹的听觉真敏锐。”李学姐灿然一笑，面颊上似乎有朵百合花正绽放得明媚而芬芳。这就是李晓蓓，气质高雅，举止大方，总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亲近感和莫名的距离感。
    这么说，她也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吧。
    “我以前很喜欢弹这首曲子。”我柔化了眼神，只觉得思想的负担倏然变轻了，“以前教我弹琴的老师说，这首曲子‘轻盈如梦’。”
    我学了5年的钢琴，却因为“前途”二字而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那个时候，我爸还没有升职，工作压力自然很大。他不让我考音校，觉得艺术只是属于上层社会的奢侈品，他甘愿自己沦为市井小民，也同样市井地认为我们必须顺从他的一切想法。
    没错，我爸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轻盈的音乐漂浮在空气中，如梦，扩散着独有的渺茫和朦胧。我突然想到了，后天他们两个就要离婚。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我矛盾地挣扎在喜与哀中，似乎永远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亦楠学妹果然是学过钢琴的……噢，对了，我差点忘了问，阿风怎么会跟着你过来？”
    心竟没由来的一紧。
    “就当我是来赴——上次所欠下来的约。”元风微眯着眼，竟有点孩子气地开口抱怨，“上次你发的短信，也是为了引我过来吧？我竟被你骗了……”
    我越听越糊涂，“元风，你今天是特地来见李学姐的？”
    “傻瓜。”他听后，只是极为自然的说了这么一个词语。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傻瓜你还会叫我什么？！”
    李学姐清脆地笑了起来，眼里溢满了透明而温暖的光。
    “晓蓓，我要和这傻瓜去约会。”他嚣张地咧开嘴，笑得很欠扁。
    “阿风？这么说，你们已经……”
    “嗯，我正在和这傻瓜谈恋爱。”
    我窘迫地抬头，看向元风，竟然华丽的词穷了。
    李学姐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说了句“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我很不是滋味地听着，只觉得这句话倒像一句誓言。似乎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把我往后的爱情给提前总结了。
    突然间有些反感自己所做下的决定。
    “李学姐，你不是说王老师找我有事吗？”我岔开话题，只想逃走。
    “噢，你现在去6楼612办公室找他。不必太过着急，王老师到晚上7点才下班。”
    我点了点头就想转身走人了，却没想到元风一下子抓住我外套上的帽子，把我整个人给拉到他的身侧。
    “喂，不是说好了去约会？”
    “我这是公事公办。”我朝他翻白眼，“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无力再和他胡搅蛮缠，我也忘了他刚刚在电梯门口所遇到的一切。这一瞬间，我自私地想要回避。
    关上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爬了三层楼，我也顾不上喘口气。
    我在612办公室门口深呼吸，敲了几下门。等到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回复，才略微整理紧绷的表情，有些忐忑地踏步走进。
    怎么总有一种不不祥的预感……
    果然，我一进去，就看到米伊梅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微微惊讶地看着我。
    我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向坐在办公椅上的王副教授打招呼。
    “王老师，我是社科系的李亦楠，上次帮您准备了安全演讲的稿子。李晓蓓学姐说，您找我有事？”
    我打心眼里的不耐烦，口里却说着违心的客套话。
    “噢，是李同学呀——”王老狐狸竟然拉长了语调，“你那个演讲稿我看了，格式语言都挺不错……但是，哎呀，你知道的……你这个稿子的内容还不够充实。”
    他说得可真委婉。
    “本来我想让你再做修改的，但刚好米同学也有空，我就让她帮忙做这件事了。”王音凡皱起眼纹，仿佛正在送我一个体贴的微笑。
    “老师，没关系的。下次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做的，您就尽管找我……”我虚伪地笑着应合，真想去撞墙。
    我真的忘了，米伊梅也在这儿。竟然让她给看到我这虚伪的模样……
    左手腕的电子表发出一声整点报时，我下了楼梯，看到了窗户外那橙红色的云朵。它们起伏于天际，以肉眼无法看得清晰的速度缓慢的移动在蓝天。
    走到3楼，我忍不住绕回了李学姐所在的那间办公室。推门而入，竟看不到元风的身影。
    办公室内的音乐已被停下，李晓蓓善解人意地说道：“亦楠学妹，阿风刚刚很生气，没过多久就走了……我也劝不住他。”
    真是孩子气……任性无理！
    我了然应声，向李学姐告别。
    在回6号楼的路上，仔细地看了看被阳光所渲染的天色。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被人说过“冷漠又沧桑”，当时真觉得自己被莫名地说老了。
    我承认我冷漠，但“沧桑”这个词，离我真的有那么的近吗？我并不是不屑于参与轻松欢快的对话，也不是不屑于和别人亲近。我只是害怕自己继续被伤害。
    面对未知的未来，我应该满心期待还是杞人忧天？脑子里竟浮现出一座透明的玻璃房。
    那曾是最温暖我的花房，不断滋养我的精神，把我的梦装饰得像个人样。
    那个时候，妈妈剪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满带笑意地牵着我的手，指了好几种名贵的盆栽给我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植物园玩。
    我始终无法忘记，纯真的笑容，还有那些幼稚的念头。玻璃房里响着不知名的钢琴音乐…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钢琴，喜欢上了灵动的自由。
    而如今，巨大的压力箍住了我的行动，也开始将魔爪伸向了脆弱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