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期

离开晚晴居的那一刻，泪水一下决了堤。铺天盖地的喜庆里，她却找不到一点温暖。
  十二楼的那张大床上，姜绮钰看着门的方向出了会神，嘴角渐渐染上笑意。身上的男人突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迫得她不得不收回注意力。她抬起双腿攀上了他的腰身，让他能够更加深入。
  “冉冉，冉冉……”身上的男人意识不清，嘴里喃喃无语。
  姜绮钰咬了咬唇，目光投向对面墙上的那些照片时，眼中的情欲渐渐褪去，一抹凌厉之色悄然而生。
  “你以为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看到我们这么热烈得做爱，我倒好奇她现在是不是哭得像个小媳妇。”她喃喃说着，似乎不是在说给他听，倒像是自言自语。
  鲁文浑然不觉，到最后竟累得睡了过去。
  姜绮钰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忽觉身上有些粘腻，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一下，然后收拾了东西，静静离开了。
  话说林冉自离去后，神思悲戚，竟似十几年的念想与笃定都被一下摧毁，心里空落落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不过让她亲眼看清了现实而已。原本还要回去的，现在却怕回去后难免露了心事，于是只是在大街上闲逛，在烟花爆竹的硝烟味里踽踽独行。想起胡静的时候，正好离她家不远，因心里的那份疑惑一直未能得解，便想去她家走一走，希望能遇上她。谁知到了她家，才知道她竟连过年也不曾回家，她爸她妈也很是担心，却有心无力。往回走的时候，心里越发感到寂寞，远处一群孩子笑闹着指着天上，她一抬头，一捧烟花在头顶绽放，在瞬间的璀璨里，她拿起手机编了条短信：祝你幸福。然后翻到鲁文的名字，发了过去。
  手机很快震动了两下，以为是他的回信，打开一看，却是赵爽爽的新年祝福语，紧接着，又有其他人陆续发来。都是挺吉利祥和的话，却容易让人感到麻木。
【第１０５章】爱，枯萎
  年初三轮到林冉家请客。出人意料的是，鲁文出现了，但没有带上姜绮钰。林冉有意避开他，直往热闹的地方钻。他倒也不闲，长辈们拖着他问他女朋友的事，好不容易招架完了，鲁妈又时时跟在他身边，似乎有什么不放心。
  本以为麻木了，心却还是会疼。曾经那样亲近的血缘关系，现在却像防贼似的防着。
  吃过饭，大家照例打牌娱乐，笑笑闹闹。鲁妈也被拖上了牌桌，她不放心鲁文，把他拉在身边看牌。后来，舅舅家的小魔王吵着要和他玩，硬把他拉走了。鲁文心里暗暗感激，和他玩了一阵，便找了个空子溜走了。
  鲁文出现的时候，林冉正独自在后院看雪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却没想到会是他。
  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便准备离开。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林冉用力挣扎了一番，却没有挣脱。
  “你想怎么样？”她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说‘祝我幸福’？”
  “难道说错了吗？你和姜小姐好事已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林冉的目光放在别处，没有看他。
  “什么好事已近？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鲁文急道。
  林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竟有些痛心，“你可以辜负我，但不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对着我撒谎。你也可以多情，但请不要在多情的同时标榜自己专情。”
  “冉冉，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向你撒谎，也没有到处留情。”鲁文一脸错愕。
  “我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林冉淡淡道。
  “你看到的？你看到什么了？我们昨天还在一起，你今天怎么就……”
  “昨天，”林冉的嘴角染上一抹讽刺的笑意，“和我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呢？”
  “昨天在晚晴居……我们……你忘了吗？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鲁文的目光里满是焦急。
  提到晚晴居，想到昨天亲眼所睹，林冉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凭你昨天和谁在一起，现在都与我无关了。”
  鲁文用力掰过她的身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昨天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解释，那我现在解释给你听。”
  “你弄疼我了。”林冉皱着眉看他。
  “对不起，冉冉，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听我解释。”一向镇定的他此刻却显得焦躁不安，只担心眼前的女子像风一样离去，再也不会回来。
  林冉渐渐安静了，没有再挣扎，只是神色却十分冷淡。
  “你肯定是怪我那么久没有和你联系。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苦衷。我妈自从知道了我们的事以后，就用死来威胁我。她说，如果我再和你有牵扯，就死在我面前。我能怎么办，我可以把你爱到骨子里，甚至融入骨血，可是却没法让自己的内心承担这样的罪责。昨天，知道你会去我家，我妈就不让我呆在家里。我在外面喝闷酒，后来大概喝醉了，模模糊糊中就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你一直对着我笑，我就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后来我们一起回到晚晴居，我原以为能够把持住自己，可是最后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最真诚的渴望。冉冉，我没有要求你彻底原谅我，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心里的苦。我需要一点时间，你要相信，我可以给你一个未来。”
  林冉静静地听着，也许昨天真的只是一场错，他和她都看错了。可是，那些他所无法承受的罪责，真的可以在时间的流逝中迎刃而解吗？她一时有些失神。余光所及处，鲁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一叹，便开口道：“表哥，对不起，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理解你，却惟独不能再次走近你。其实，我们都明白，这是一场遥遥无期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是个错。”
  鲁文还不肯放手，鲁妈突然加重了脚步朝这边走过来。趁着他一时分神，林冉快速挣脱，匆匆跑开。
【第１０６章】旅行的意义
  举国欢庆的春节到处笑笑闹闹，对林冉来说，却是一场煎熬。于是，没等到正式开学，就收拾了行李匆匆赶赴学校。鲁文自然不知道她离开，就算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丢不开很多东西，她同样也丢不开。
  火车一路向北。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两句对话。  
  ——北在何方？
  ——北在北方。
  每次坐在火车上的时候，都有种遗世独立般的感觉。与过去说再见，与未来隔帘相望。
  车厢里有人在放歌。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
  “……
  却说不出，你爱我的原因；
  却说不出，你欣赏我哪一种表情；
  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我曾让你动心；
  说不出，离开的原因。
  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我曾让你分心；
  说不出，旅行的意义。
  ……
  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
  忧郁的情绪，喃喃的低语。不是抱怨，只是诉说。
.
  想起很多年前看的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电影的开头，一男一女简单的对白，那样触目惊心。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的找我吗？
  ——会啊。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心思不知不觉飘去很远，直到包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打开一看，显示的是赵爽爽的名字。
  “喂，爽爽。”
  “喂，林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那件米黄色的羽绒服终于到手了。”
  “哦，恭喜你。回来穿给我看。”
  “还有，今年我收到了好多压岁钱。不过他们都说，这是最后一年了，从明年开始就没有了。但是，还是很开心，回去之后又可以好好地舒爽一阵了。”
  林冉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她又继续说：“昨天，我见到我表哥的女朋友了。长得真是漂亮，不过还是没有我们的冉冉漂亮。下一次，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敲他们一笔。”
  “露出本性了吧。”林冉莞尔道。
  “怎么说话呢。对了哦，你有没有什么收获，也和我分享一下啊。怎么感觉你那边静悄悄的，你在闭门思过吗？”
  “我在火车上。”
  “火车上？你这么早就回学校了？拜托，这年气还没消尽呢。”赵爽爽的声音听上去大为震惊，表现得有点夸张。她平常很少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现在想是乐颠了。
  “早点回来吧。一个人待着太无聊。”
  “小样，终于承认离不开我了吧。”
  “是啊，我无时无刻能离开你。”林冉平静地回了句。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突然传来叫骂声，“好哇，就瞅准了我语文差是不是，竟然用这么个双重否定句来糊弄我。我就是再笨，也还懂得负负得正的道理。”
  林冉轻轻笑了起来。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挂了啊。”
  “恩。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心里涌上一丝丝暖意。倚着座位小睡了一会，醒来时，火车已经在缓缓靠站。广播里反复地提醒着旅客即将到站的信息。林冉起身拎起行李箱，顺着人流缓缓移向车门的方向。一场短暂的旅行，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１０７章 竟夕起相思
  没到开学的时间，校园里、宿舍里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就像孤魂野鬼般，独自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