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君妇

第79章


  
  一家人懵懂不知他所说何意,水柔扶他站起身来,他一步步走向璎珞,璎珞紧盯着他,嘴唇乱抖着,他叫了声璎珞,璎珞的泪刷得一下流出来,乐笙手抚上她脸颊去擦,眼泪越擦越多,簌簌落在他手指上,流过他的掌心,滴在小元晖脸上,小元晖咯咯笑着,咂摸着嘴唇品尝着娘亲一年多来的苦涩与心酸......
  
  袁守用苗春花颤巍巍坐在门口石阶上,韩大叔和韩大娘过来搀扶,却怎么也起不来,水柔看璎珞抱着元晖的手越来越紧,过去把孩子接过来,乐笙抓住璎珞双手,又叫了声璎珞,声音有些哽咽,璎珞泣出声来,一把推开乐笙,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痛哭嚎啕。
  
  乐笙蹲□哄劝,璎珞只自顾哭着,苗春花心疼女儿挣扎着要起身去扶,袁守用的手覆在她手上拦住她说:“璎珞平日大咧咧的,乐笙杳无音讯,她独自服侍公婆,十月怀胎生下元晖,却很少掉泪,也从未说过后悔喊过苦累,如今乐笙回来了,就让她尽情哭去......”
  
  乐笙听着岳父的话,扶着璎珞的手就一抖,一咬牙拦腰抱起她往门内走去,一家人跟在他们身后笑着擦着眼泪。
  
  两人进了西厢好半天璎珞的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过一会儿乐笙眼眶泛红进了正房,冲二老叫了声岳父岳母,走到水柔面前说:“嫂子,我看看元晖。”
  
  水柔将孩子递在他怀中,他小心接过去,元晖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头发,细嫩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时,他的眼睛陡然润湿,抱着儿子回了西厢。
  
  一直到晚饭时,一家三口都没有出来,苗春花想要去叫,水柔笑着冲婆母摇头,盛了两人份的饭菜和汤,专给元晖吃的米糊温在热水里,一起放在托盘上端了过去,轻轻敲着门,门开了也不进去,在门缝里塞给乐笙,笑着说:“吃些东西吧,记得喂饱孩子。”
  
  夜里袁熙回来,想到后院看看父母亲和璎珞元晖,却早早得熄了灯火,回到屋中问道:“怎么?今日泛舟累了?才这会儿就都歇息了。”
  
  水柔拿温水浸了帕子给他擦着脸笑道:“家里有大喜事,你答应我不混闹,才说给你听。”
  
  袁熙笑问:“既是喜事,定不会混闹,来豫章快一年了,柔儿见我犯过混吗?”
  
  水柔逼着他发誓,才跟他说:“乐笙回来了......”
  
  果然袁熙一听就咬牙说:“好啊,我这火憋了一年多了,他竟然敢回来。”
  
  说着就抬脚要出门,水柔一把拉住:“答应我什么了?这会儿都睡下了,你要去做什么?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打一顿出气?他一看就受了些苦,变了个人似的,瘦了很多,也添了风霜之色,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乐笙,看见父母亲就跪下磕头,磕得额头都流血了。”
  
  袁熙的拳头松开又攥紧:“都是自找的,怨得了谁?他的事都成了父母亲的心病,要不依父亲的脾气也不会默许璎珞住在这里。”
  
  水柔让他坐下抚了抚皱着的眉头:“父母亲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从看见乐笙回来到刚刚睡下,谁都没怎么说话,都是疲惫不堪,原来都绷着不敢示弱,怕打击了璎珞,如今才算真正放轻松,乐笙也受了教训,明日见着了就别再说他了。”
  
  袁熙点点头疑惑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水柔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呢。”
  
  第二日早起袁熙看见乐笙,脚抬了老高要踢他几脚,可看看他双眸中的泪光,又看着璎珞红肿得桃子一般的眼睛,终是叹口气把脚放下了,双手扶着乐笙肩头说了句:“好兄弟,回来就好。”
  
  一家人坐着叙话,原来当日矜鹏领军的少年名叫阿提拉,是矜鹏王庭汉学堂中的小先生,他得知陆续有掉队的兵士被杀,有一日带了三五个人去湖中洗澡,乐笙瞅准时机带着手下弟兄前去偷袭,正要冲着湖中裸身背对着他们的几个男子冲过去时,那个少年突然转身诡笑着对乐笙说:“你知道擒贼先擒王,我知道瓮中捉鳖。”
  
  就这样乐笙的队伍被几十名剽悍的铁骑团团围住,阿提拉从容穿上衣服手一挥,乐笙眼睁睁看着一直辛苦追随他的手下弟兄人头落地,看着他们的鲜血蜿蜒流入湖水,此时才痛悔自己好勇斗狠急功近利。
  
  阿提拉看着他绝望的双眸笑说:“两国既已休战,你为何带人穷追不舍?”
  
  乐笙心中无比仇恨,愤愤说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我林乐笙从小的志向就是有朝一日杀到矜鹏胡地,把胡人踏在马蹄之下。”
  
  阿提拉怒极反笑:“好,敢作敢当,算你是有血性的汉子,我们可与你有国仇家恨?”
  
  见乐笙摇头,又问:“那为何要痛恨我们?”
  
  乐笙咬牙道:“荒芜之地野蛮民族人人得而诛之。”
  
  阿提拉的手摁在剑柄上,克制着没有拔出剑来,他明日乐笙的想法就是大裕国多数青年的想法,矜鹏国的青年也不例外,双方世代刀兵杀伐,互相侵扰边境,民间积怨已深,互存偏见,杀了乐笙虽能解眼前之气,却无益于解决两国争端。
  
  他盯着乐笙,身旁的士兵不断喊着杀了他,最终他摇了摇头,命人为乐笙戴上精铁打铸的沉重脚镣,将他带回矜鹏王庭,让他在汉学堂做了矜鹏孤儿的先生,自己则在王宫进出,初始乐笙满腔愤恨,时日久了就被孩子们纯真的目光和热忱的态度所感动,早晚带孩子们去阴山脚下的大草原玩耍,看着天似穹庐笼罩四野的大草原,总能想起水柔说过的话,你可知胡人也和汉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爹娘妻儿,为何把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芥?我有幸见过月郡主,她曾在矜鹏呆过两年,草原大漠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琵琶羌笛,自有一番迷人风光,为何非要血染了那里?
  
  感慨中开始真心待那些孩子,并用心学写矜鹏文字,学说矜鹏胡语,转眼间春去秋来,他渐渐挫了锐气,痛悔弟兄们白白丢掉青春鲜活的生命,心里牵挂着父母妻儿,夜里孤枕难眠时,总在想璎珞可好,她生的是男是女,取了什么名字,父母身体可康健......
  
  他几次试图送信回乡,信总被阿提拉截获送还给他,告诉他何时想明白了,自会放他回去。草原上又一个夏季来临,一日阿提拉来学堂找他,手里拿着一封素笺,命人打开他脚上沉重的镣铐,牵过骏马说:“林乐笙,回家去吧。”
  
  乐笙讶然看着阿提拉,阿提拉将手中的素笺递给他,原来是水柔写给月郡主的,月郡主托人转给阿提拉,让他代为找人,信中情真意切,详细叙说小元晖的起居,一闹一哭一嬉一笑,白生生胖嘟嘟的元晖跃然在乐笙眼前,他含泪而笑,信的最后只简单一句,如此娇儿却遍寻父亲不获......
  
  阿提拉淡淡说:“本不想放你走的,可这封信打动了我,所以,现在走吧,日后好自为之。”
  
  乐笙冲着他屈膝行了矜鹏的告别礼,也不多说,翻身上马而去,阿提拉满意得笑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去王宫面见大王。
  
  一家人听到信是水柔写的,袁守用诧异看了她一眼,璎珞冲她眨了眨眼睛,袁熙感激看着她,苗春花则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乐呵呵看着乐笙,觉得这姑爷如今怎么看怎么顺眼。
  
  袁熙拉乐笙到书房,悄悄问他程同周搭救公主之事,璎珞悄悄在水柔耳边说:“嫂子是不是找那两个男子帮忙的?”
  
  水柔疑惑道:“哪两个男子?”
  
  璎珞笑道:“就是那两个,当年在定远,用匕首扎住程同周后衣襟的那两个,那样天人一般的人物,定是非富即贵,嫂子是不是找他们帮忙寻的乐笙?”
  
  水柔笑笑没说话,璎珞笑说:“我就知道是他们。”
  
  袁守用看水柔不说话,只说了句:“还是水柔有心,璎珞一家三口要好好谢谢你。”
  
  水柔忙说:“一家人不用客气。”
  
  苗春花愣愣看着大家,仔细回想乐笙的话,惊问道:“对了,我才想起来,水柔写的信怎么会到了矜鹏国的?那个什么郡主又是谁?”
  
  水柔笑道:“估计是凑巧罢了,也不知赵大嫂抱着元晖到哪儿逛去了,怎么半天没有听见动静?”
  
  苗春花一听匆忙到后园里看,袁守用看着水柔微微一笑,心说真是祖宗保佑,得此佳儿佳妇。
  
  水柔也一笑站起身招呼璎珞说:“璎珞和我去房里,为乐笙做两件新衣吧,身上的太旧了。”
  
  璎珞说了声好笑着跟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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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乌篷船上 ... 
 
 
  程同周上任督军以来,郁郁不得志,直到巡按御史大人到了江州,才觉心中郁闷之气全消,御史大人竟与他一见如故,常常在督军府盘桓,每次去豫章巡访都要他作陪,对袁熙那小子从未有过好脸,常常毫不留情予以训斥,那小子从不敢顶撞,总是唯唯应声,程同周心想,以为你多有骨气,如今朝廷派巡按查你,你不就老实了吗?
  
  最近程同周越发得意,御史大人几道奏章上去,朝廷下了圣命,在豫章组建水军,着令豫章县令袁熙通力配合,户部不日就会下拨大量白银,唯一令他有些不快的就是,圣命说江州是赋税重地,不可伤农扰渔,且军资由袁熙监督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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