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常春藤宿舍

    “是啊！一个是日本人，一个又是台湾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嘘……小声点，找个机会再问问他们吧！”
    两位老人家在出口门前见了面，却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对方的脸庞，从斑驳的岁月痕迹里，寻找着六十多年前的记忆，剎那间，泪水遮掩的朦胧双眼中，已然纷纷出现当年的青少年与孩童，“阿兄！我认出你了！我终于认出你了！你真的是阿兄没错！”王金水上前握住了渡边浩的双手哽咽道。
    渡边浩老泪纵横地点了点头：“嗯！阿兄也认出你了！你真的就是我们家的【水鸡仔】！”一旁众人见两位长辈超过半世纪的离散而终能相聚，也不禁感动地流下泪来。祁筱筠与孟晴见状闻言，已略知两位老先生为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也一旁跟着流泪……。
    在王振羽驾驶的黑色宝马535引导下，四辆黑色宝马750紧随在后，鱼贯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王振羽车上后座的祁筱筠和孟晴，两人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侧座的渡边信一致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爷爷突然说要先去扫墓，呃……”
    王振羽接着说道：“不过，我太祖父、太祖母是安厝在金山的景观墓园，那里依山面海环境很美……如果妳们介意的话，还是待会儿到了台北让妳们先下车？……”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去看看你们的长辈，跟他们行个礼也是应该的。”
    “哦！我也没问题，那里环境听说也很美，我们一起去看看行个礼也好啊！对了！我们要不要先去买个花啊？！”祁筱筠与孟晴纷纷说道。
    “哦！对！信一，你拨个电话给伯公，跟他说待会儿我们要在路上停下来，买些花带过去。”
    “哦！我现在就打！”
    Alex建设的司机小李驾驶着宝马750排在车队中，车上后座里坐着董事长王金水和渡边浩，王金水叹说着陈年往事，“……那时候我们从八里搬到林口去以后，阿爸和阿母也在附近的茶园帮人家采茶、做茶。可是后来又遇上了日军要在那里建机场，从新竹到宜兰征召过来的军夫都集中在机场附近的工寮，美军的飞机就开始经常会来扫射轰炸……”
    “后来，茶园旁边又开辟了许多飞机的停机坪，日军在那里又用木板做出了几架假飞机，放在比较明显的地方，其中一架就放在阿爸和阿母工作的茶园旁边，茶园就就跟着遭殃了。每次美军的轰炸机一来，就看它一颗颗的炸弹后面绑着白色的小降落伞，一长排地往下丢，茶园自然也是经常被炸得面目全非，有的时候还会有未爆弹掉在茶园里哪。”
    王金水续道：“那段期间，每天躲空袭差不多都要躲三次，早上、中午、晚上各一次。有一次早上的空袭警报没响，美军的飞机就来了，那时候我还在机场工地里面帮忙打杂，突然间听到飞机隆隆的声音和机枪扫射了起来，吓得赶紧找了旁边一个草棚就躲到下面去，心里还在想，【奇怪，这个地方很好啊！有草棚树枝遮着，为什么工地里的军夫都不躲到这里来？】，等我藏好了，才发现身边全都是汽油桶。”
    “啐！什么地方不好躲，怎么会躲到汽油桶旁边哪？要是被子弹或炸弹打中了，你还有命吗？到时候阿爸和阿母怎么办？”虽是六十多年前的往事，渡边浩闻言仍不禁紧张地骂道。
    王金水一脸无辜地说道：“阿兄，你别骂我啦！那个时候我还小，哪里懂得这些，阿爸和阿母经常要到茶园里工作，我一个人就经常往机场工寮跑，帮忙打杂，每天都可以跟日军多多少少拿到一些饼干、香蕉干、糖果回家去，分给阿爸、阿母一起吃，多少帮着家里一点阿兄你又不在……我又没办法帮阿爸、阿母做些什么……只能……只能……”王金水说着从前二战的苦日子，不禁又哽咽了起来。
    渡边浩闻言也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道：“是阿兄不对！阿兄不该怪你……”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渡边浩抹了泪水接起了电话：“喂！……呃，信一，什么事？……哦！好啊！你看还是振羽细心哪！……哦？！是吗？……那我们就多买一些吧！你也打个电话跟你爸爸和柴田专务说一声，知道吗？……嗯！好！”
    渡边浩挂上了手机说道：“信一说，他们那两位女朋友提醒我们，待会儿要先去买些花，我临时决定要先去看阿爸和阿母，竟然忘了先作点准备了……咦？这么说来，那两位女孩子也跟在振羽他们的车上啰？我刚才在机场没仔细注意到。”
    王金水也惊觉说道：“是啊！我也没注意到……可是我们这是一家人去看阿爸和阿母……她们又不是我们家的媳妇，跟去的话……会不会有点怪啊？……”
    “呵呵……怪什么？叫振羽和信一以后把她们娶过门，当我们家的媳妇，不就什么都不怪了吗？！就当是我们带着孙媳妇一起去不就行了吗？呵呵……”
    “呵呵……有道理！”
第三十九章 渡边家人祭祖（三）
一行人的车队来到了景观墓园，渡边信一与王振羽分别搀扶着渡边浩与王金水，带着花来到了两位老人家的父母亲坟前，两位老人家不禁又是泪湿衣襟，王金水哽咽道：“阿爸、阿母，阿兄回来了！阿兄平安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媳妇和孙子回来看你们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王金水一席话是用台语来告知先人，王振羽细心地在一旁以中文翻译着，渡边信一也实时以日文帮着母亲渡边系子转译着，现场所有人见状均为之动容，即便是同行的柴田刚介、祁筱筠、孟晴等人也深受感动纷纷红了眼眶。
    渡边浩献花之后，便拜倒在墓前，嚎啕大哭地哽咽道：“阿爸、阿母，我回来了！……不孝子金土仔回来了！……我找了你们几十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们了！”渡边浩指着身后同跪着的渡边家族续道：“阿爸、阿母，你们看看，我还带了你们的孙子、孙媳妇和你们的曾孙子回来……，就像【水鸡仔】说的，我们一家人真的团圆了！”
    渡边浩在墓前哽咽地倾诉了六十多年流落在外的思乡之情后，方才在家人的劝慰下，一起离开了墓园。
    落日的余晖遍洒着橙红的颜彩染红了整个天际，轻柔的微风像个丰姿绰约的舞娘，舞动着裙襬抖落了些许火红艳丽的凤凰花，也为这夏日黄昏增添了些许凉意，成群的家鸽，像一群展翅的小天使围绕在她的四周，路旁的小朋友轻摇着凤凰树的豆荚【恰恰】作响，更像是为着她打着节拍。最热情的鼓噪声，是来自于那些隐匿在枝头的知了，在他们入眠前毫不吝啬地给与最大的回响。一辆宝马535映着晚霞正往台北市郊的新庄而去，驾驶座上的王振羽笑道：“孟晴说今天是铁扇公主吵着要到机场去见我，是真的吗？”
    “哪有啊！你臭美！才没有哪！是孟晴自己想去见信一又不敢承认，才这么说的。”祁筱筠赶紧解释道。
    “唉唷！铁扇公主，干嘛急着否认呢？坦白承认了我又不会笑妳。”
    “真的没有嘛！”
    祁筱筠羞红了脸，在王振羽的眼中看来更显得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好啦！不逗妳了，看妳羞得脸都红得像个苹果似的，呵呵……”
    “喂，天蓬元帅，这么说来，你跟信一可是堂兄弟啰！”
    “嗯！是啊！”
    “哇！好巧哦！两个离散六十多年各在异国的兄弟，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台北，竟然因为孙子是同学而相认，真的好巧哦！而且相认的信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风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王振羽感叹道：“是啊！真是有太多的巧合了，如果我爷爷没教我做风车，如果我没有做一支送给信一，或者信一根本没把风车带回东京去，说不定我爷爷和我伯公，恐怕真的不容易再相见了！”
    “嗯！我觉得信一他爷爷很可怜，年纪轻轻地就出去当军夫，流落到日本以后还能白手起家，甚至辛苦地找着自己的家人数十年，那种辛酸可想而知。看他今天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坚持立刻赶去墓园，在你曾祖父母墓前痛哭的样子，真的是让人感动啊！”
    “唉！所有战乱的年代，都会造成这些不幸啊！听信一说，我伯公他从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他有生之年找到我爷爷，今天总算是让他完成了这几十年来的愿望了！当然，我爷爷能意外地见到了失散了超过半世纪的哥哥，他心中的高兴当然也是不言可喻的。”
    “今天看到了这么感人的场面，真的让我都忍不住流了眼泪耶！”
    王振羽笑道：“流了眼泪的还有孟晴啊！我爷爷和我伯公他们看到妳们两个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呵呵……他们说……”
    “啊？他们说什么？”祁筱筠好奇地问道。
    “他们说，他们跪拜起身之后，看见妳和孟晴也跟着跪在我们眷属后头，同样地泪流满面，他们说……嗯……”
    祁筱筠见王振羽支吾着，也不禁急问道：“哎呀！他们说了什么啊？”
    “呵呵……他们说，我们家好像多了两个孙媳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