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

第31章


我愣愣抬头看向来人,猛地想起还有那么一遭——裴铮说什么,今晚要留宿宫中!
    对,我是答应了没错,不过这个时间点他应该留在寡人给他指定的活动范围吧!
    裴铮就在我直勾勾的瞪眼下走到我跟前,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地坐下,抚了抚袖子,不待他发话,小路子已经自觉地帮他上碗筷布菜了。
    “你……”我很用力地咬字,顿了顿,又接着咬字:“你……来做什么……”
    裴铮挑了下眉,像是听到很奇怪的问题似的,轻笑着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我艰难地说:“寡人虽许了你留在宫中,但夜已深了,后宫中有规矩,入夜不得擅自行走。”
    “后宫亦有规矩,外官不得留宿。”裴铮轻巧驳回一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陛下既已破了一回规矩,又何妨再破一回?”
    “事从便宜,苏御史有伤在身,故才破了回规矩。”我上下打量他两眼,忽起了调戏之意,掩了嘴窃笑道,“裴相你若也有难言之疾在身,寡人便也免了你的规矩。”
    裴铮故作疑惑地皱眉问道:“陛下说什么规矩?”
    我善意地提醒他:“后宫规矩,入夜不得擅自行走。”
    裴铮微笑点头:“甚是。微臣来之时,尚未入夜,如今入了夜,微臣也不打算擅自行走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问道:“你是说……你留宿寡人的寝宫?”
    裴铮笑道:“微臣遵旨。”
    “裴铮!”我刷地站起来,怒而掀桌,“你这臭流氓!”
    裴铮笑容依旧:“谢陛下夸奖。”
    我坐下来,淡定地捧起饭碗,吃饭。
    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奇怪,按理说,我母亲是个死不要面子的人,怎么我就没她这缺点,跟裴铮比流氓、比无耻、比无赖,没有一次能占上风。
    “小路子,给裴相准备一床被子,让他打地铺。”我很是从容地淡淡说道。
    小路子瞥了裴铮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便听了我的命令去准备了。
    此人,无视之即可。我这么告诉自己。
    用过晚膳,处理了一些遗留政务,散步片刻,沐浴更衣。
    我成功暗示自己没有一个多余的人,但裴某人似乎不甘被我忽略,以至于十二岁那年的悲剧又一次上演了。
    我尖叫一声缩到水下,透过氤氲雾气看着对面的男人。“呸呸呸……”我左右张望了一番,“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裴铮背靠着白玉,湿润的黑发垂落在胸前,唇畔的笑意在雾气中有些朦胧。“微臣一直都在。”
    我伸手往边上一抓,随便抓了件什么衣服裹在身上,听到他那句回答,登时血气上涌,险些晕了过去。
    要不是方才听到水声,我根本没发现他在这里!
    我沐浴之时喜欢清静冥想,不喜他人服侍,但这里间原先便有人,他们也该向我通报一声吧!
    我咬牙切齿,一边瞪着他,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瞟。“你出去!”
    他竟意外地从善如流,笑着说了声:“从命。”然后便……
    刹那间,周身血液直冲上脑门,烧得我心如擂鼓、面如火烧,舌头打结道:“你你你……”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却只有呜咽一声,别过脸去。
    “陛下。”裴铮的声音不远不近,仿佛被雾气蒸出了淡淡的柔和润泽之意,像温水一样让人觉得舒适放松——可下一句却让人精神一振。“以后总归是要看习惯的。”
    我抓着衣服的手抖了整整三下,深呼吸也不足以以平复心跳,只有哑着声音说:“滚……”
    他随意披了件外衣,走到我身边时忽地停了下来,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头朝他看去,然后又是一阵天雷轰顶……
    轰隆隆——轰隆隆——
    他弯下腰来揉揉我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先是装哑不同我说话,后是装瞎看不见我,我这也是百无聊赖才先来沐浴的,一会儿……”
    母亲说,我最初不叫红豆,也不叫黑豆,我叫戒色。母亲说,她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就是为色所迷,勾三搭四,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桃花一次开了五朵。她生我之时痛不欲生,方领悟到色即是空,空即是痛,女人多数的苦难都源自于男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所以名我戒色二字以示警。
    可最终还是因为太过难听而被几个爹爹驳回。
    我若名为戒色,日日提醒自己,也不至于今日轻易被裴铮动摇了三魂七魄,连他后边说了什么话都没听进去,只魂不守舍地从他上下滑动的喉结看到性感的锁骨,看到精壮的腰身,看到……
    我抽了抽鼻子,猛地扎进水里。
    只恨这一池热水,不能浇灭我心头那一把邪火,脑海中浮起的尽是多年前看过的春宫图,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裴铮可入画也……
    定然好看得紧。
    这算不算是……十八少女怀春……
    待我憋不出气从水底冒出来时,裴铮已然不在了。
    心头那丝失落一定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我匆匆把自己裹好了出去,宫人上前服侍,我也懒得多斥责她们了。擦干了头发,换好衣服,我犹豫了一下,问道:“裴相在哪里?”
    宫人细声细语答道:“回陛下,裴相已准备侍寝。”
    什!么!
    我几乎是平地弹了一下,几步抢进寝宫,便看到寡人那张舒适又宽敞无比的龙床上已经被人抢先占据了!
    裴铮的长发也已擦拭熨干,只用一条发带束起,半倚在床边,手捧着本书看得很是惬意。
    我站在门边,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他:“裴铮……你太放肆了!”
    你不但偷用寡人的浴池,还想占用寡人的龙床!
    我爬上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寡人忍你很久了……”
    他不以为意地拍拍我的手,最后瞟了一眼书,才转过头来看我,笑眯眯道:“我又没让你忍着。”
    我看着他唇畔那抹笑意,险些化身禽兽——撕了他!
    “滚下去!”我龇牙咧嘴恐吓他。
    “豆豆……”裴铮无奈地叹了口气,忽地抛了手中的书,伸手揽住我的后腰,说,“为夫风寒未愈,你忍心吗?”
    要么忍,要么残忍。他让我别忍,我就只能残忍。
    我狞笑着说:“非常之忍心。”话一说完,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低头看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问道:“你在干嘛?”
    他食指勾住衣结,轻轻一扯,我的前襟顿时松开来,浅色的肚兜若隐若现。我震惊之余甚是理智地撤了手挡在胸前,转身就爬,躲到床角瞪他,颤抖到了牙根:“裴铮!你敢过来,寡人就喊非礼了!”
    裴铮好整以暇地整了下前襟,目含戏谑地瞥了我一眼,回过身去不知道摸了样什么东西在手,又回头对我招了招手,懒懒道:“过来。”
    我嗤笑一声:“寡人疯了才会过去。”
    他重复了一遍:“过来。”终是良心发现,多添了两个字以作解释:“上药。”
    我楞了一下:“上什么药?”
    “你肩上的瘀伤。”他见我没过去,自己便坐了过来,将我围在床内侧,手指捏住衣衫一角,轻轻一拉,肩膀便裸、露出来。肩上确实淤青了一块。
    “你怎么知……”没问完,我自己都知道了。定是方才在浴池,被他看到了……于是我又想到方才那香艳的一幕,脸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他手中拿着药油,倒了一些在手心,又覆在我肩上,轻轻揉按起来。我疼得抓紧了他的手臂,泪水涌上眼眶,忍着在眼眶里打转。他下手稍微轻了些,轻叹道:“忍着些。”
    一会儿让别忍,一会儿又让我忍。
    这男人也真是反复无常。
    药油是五爹调制的,有淡淡的清香,闻上去舒服宁神,不像太医院用的那些有股呛鼻的气味。裴铮帮我揉开了淤血,便又将我的衣襟重新拉起,系上衣结,用没有沾过药油的手拭去我眼角的泪花,笑着说:“好了,可以就寝了,我的陛下。”
    说着转身便走。
    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袂,他顿了下,转过头来望我,挑了下眉梢以示疑惑。
    我咬了咬唇,抬眼看他,“刚刚说什么侍寝,你故意玩我的吗?”
    他瞳孔一缩,凤眸忽地亮了起来,欣然道:“难道陛下希望是微臣是认真的?”
    “自、自然不是!”我结巴回道,“寡人要治你欺君之罪!”
    他哈哈一笑,又伸手来揉我的脑袋,俯下身在我唇畔偷了个吻,我心脏猛地一缩,听到他柔声说:“我就喜欢看你色厉内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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