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扰纤柔

莫椟好似傲视天下的凤凰，凤翎铠甲，脚足屹立在兔妹身上，一手持弓一手持剑，冷风将她及腰的墨发刮得凌乱，冷冽的目光好似要将敌人尽数吞噬，长久的战斗，她依旧保持着与子然背靠背，不为其他，只为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向前进，他的背后自然由她守着。
    “嗖嗖……”几道箭羽夹着劲风迎面而来，也就在那一瞬，一道白影飞起，大袖翻滚将三支箭羽包裹其中，手腕一转，三支箭羽直射而出，按照来时的轨迹返回，银芒撩动只插始作俑者的胸口，一箭毙命，冷冷喝道：“无耻小辈，我白椟凤在，谁敢偷袭。”
    子然嘴角傲然扬起，手中的宝剑从未停止挥舞，无暇如玉的脸上染上腥红点点，手腕挥下，带着决然的霸气与冷厉，一剑毙命不曾犹豫，勇往直前不曾停息，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是属于战场的萧杀，抬眸望了眼远处的秦苡陌，就是他，我兰景曦的目标就是他。
    秦苡陌感受到炽热的目光，长剑晃动，一招“遮天蔽日”了断周身的敌军，傲视天下的双眸直逼兰景曦，四眸相对，擦出强烈嗜血的火花，就是他了。
    他与他的距离，兰景曦通往秦苡陌的距离，或者说两者通往天下至尊的道路，是用紫色、黑色服饰的兵将的血肉所铺成，一剑将对方的兵士一劈为二，一剑将对方将士的喉咙割破，一剑直刺对手小兵的心窝……没有一丝犹豫，因为这是必然，这是必须，只是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天下仁者的名号？
    帝王之战，霸主之争，此刻两人相距一丈，冷风习习，两者身后的披风飞扬，好似要冲向云霄，黑衣者面如冠玉，幽雅清贵，紫衣者霸气十足，俊朗高洁，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只因为天下至尊的宝座只有一个，只因为有着同样的梦想，此刻只能两者存一。
    秦苡陌长剑已出，直逼子然胸口，左掌探出，直逼面门，讯若闪电，势如雷霆，掌风狂吹无尽，子然嘴角一扬，以进为退，盘旋狂影，又跃数丈，冲破袭来的剑气与掌力。一招不达，二招又出，银光霍霍，脚下御风，腕抖剑抖，直刺子然肩头，子然横剑挡隔，双剑相击，嗡得作响，力道极大，震得两者虎口隐隐泛疼。两者皆被迫后退三步，黑影撩动，浩腕舞剑，腾空一招“劈波断浪”凌空劈下，紫衣扭腰左旋，削下半片衣襟，子然步步紧逼，剑走轻灵，招断意连，连绵不断，悠悠不绝，剑法幽雅闲静，步伐飘逸轻飘，看似随意却是招招险峻，轮影激荡，剑气纵横，势如雷霆，紫衣黑风飞舞疾走，顷刻间拆招上百，秦苡陌左掌呼的劈出，势夹劲风，凌厉狠辣，子然眼角一眯，疾速缩身摆腰，掌心从左肋衣袖擦过，相距不过存许，凶险之极……
    莫椟剑锋游走，弦弓挡臂，惊得敌兵不敢上前，眼眸微瞟身后之人，凶险的招数吓得莫椟心跳漏了一拍，手心之中湿濡一片，不由自主抽出背后箭筒的箭羽，搭上弦弓瞄准秦苡陌，寻找最佳时机，我莫椟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天下人在我莫椟的眼中比不上兰景曦的一根头发，更何况是你区区秦苡陌。
    酣斗中的两人出手如狂，剑影闪动，衣袂飞扬，两剑狠狠相击，擦出星星火点，就是此刻，长箭嗖的一声，划破长空，秦苡陌能感受到那抹刺痛耳际的劲风，手中的剑与子然暗暗较劲，唯有闪躲，只是眼眸一瞟身后，瞬间石化，昂首挺立等待着箭羽的到来，四周的吵杂渐渐淡去，胸口绽开一朵妖艳的血红妖姬，原来一剑穿心竟是这种感觉，嘴角艰难得扯出一抹弧度。
    一道白影闪过，接住秦苡陌即将倒下的身体，一手捂住血洞，“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黑色瞳孔此刻全部化为碧蓝，好似寒潭幽湖，清秀无双的玉脸此刻惨白得接近透明。
    “因为……你在……朕的身后。”秦苡陌傲视天下的黑眸透出浓浓的爱意，朕可以将你视为路人，视为敌人，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去，也许是第一眼，你白衣飘飘，从艳阳下飞身而下，带着最圣洁无垢的笑容，那一刻便留在朕的心头，只是你是男子，而我一生只想做圣洁的君王，怎可逆天下之大不为？此刻，朕可以为你而死，因为你在冲杀到敌营毁灭炮台倒地的那一刻，朕发现你比天下至尊的位置还要弥足珍贵。
    “我不是人类，一只箭而已对付不了本少的，你为什么……”和清已是哽咽，滴滴晶莹打在苡陌胸口绽开的朵朵玫瑰，刺眼而无奈，寥落而伤感……
    “这样也好……朕不再是朕，只是秦苡陌，秦安王不可以……爱和清，但……但是秦苡陌可以。”等到朕不想当皇帝的那一刻却是死期，为何不早点看破，还好这一刻他在我身边，这就够了，睡意袭来，终不会醒，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战场厮杀不止，本是正午光景，黄沙漫天飞扬，刀剑交错，残肢断手抛飞，鲜血肆染，遮天蔽日……绝美的女子妆容，冷冽的气息，嘶哑的，凄凉的，悲恸的，绝望的嘶喊之上云霄，仰天长啸，那一刻天地为之震撼，那一刻天地同泣，这一刻，人鬼皆泣……这是怎样的悲凉，怎样的沧桑，活着不曾好言相对，等到一切明朗却是天人永隔，本少宁愿永远什么都不要，无波的眼眸扫过依旧保持箭发姿势发愣的莫椟、扫过为她挡去身边敌兵而厮杀挥剑的子然，扫过所有在场的士兵，此刻灵魂好似被抽去，喃喃道：“苡陌，你不是想当至尊吗？本少让这些人都来陪你，你便可以在地下与他们一争。”
    哀莫大于心死，淡淡一吻如轻羽般落在秦苡陌苍白的唇际，指尖在眉心一摁，顿时身体变得透明苍白，慢慢的内部的血管依稀可见，慢慢的血管变得剔透，内部的血液顺着血管汇集在眉心，凝结成一滴泪珠大的浓血，顺着眉心、鼻梁流淌而下，将完美透明的脸颊一分为二，“苡陌，还记得十三年前你误入浮云山遭遇刺客吗？你手臂中箭，一滴鲜血落入了同碧湖，那湖便是我，多年后偷偷溜下山便是为了你，我们浮云山乃是联通仙界、人界的必经之道，万物皆有灵，融入一滴人类的鲜血便可成人，不老不死不灭，与天同生，却也可以死，那个方法便是你心爱之人用指尖触摁本少的眉心，取出你那滴存留在本少体内的心血。”
    和清只是搂着秦苡陌的尸身，整个人越来越玲珑剔透，越来越模糊，好似一触既碎，清透的水流从他素洁的白衣中渗透出来，莫椟大骇，想起夏生师傅临走的话语，结合之前和清一系列的反常，夺过子然手中的总军旗，飞跃至半空，上下翻滚，提气呐喊：“秦安王毙，玥军回营，快撤，跑步前行，速回……”
    秦安王毙，犹如晴天霹雳击在每一个秦安军将士的心头，或停下手下的打斗，或愣在原地，或四处搜寻秦安王的下落……顿时静得只听得到玥军列队迅速撤离的行军声。
    变故来得太快，不过秦安王苡陌毙，秦安国群龙无首已是不足为患，只是不知莫椟为何如此惧怕，来不及细想，已被莫椟拽上她的兔妹，疾风而去，临行瞟一眼和清，便是再处变不禁的人也心头一阵，他正在……他的身形已是飘渺，白雾缭绕，自己刚挥剑杀敌的地方此刻已是一滩碧蓝的湖水，虽然早料到他不是常人，但此刻内心依旧不平静……怪不得这和清长长得如此水灵，明明是男子却有女子的似水情怀……
    兔妹马不停蹄的跑出几里，此处乃是高地，不会被湖水所波及，莫椟子然携手而立，一眼望去皆是汪洋一片，碧蓝的湖水上飘浮着数以万计煞风情的死尸，带着淡淡的血红色。周围的将士纷纷抒了口气，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差一点就葬身湖中。
    混乱中秦安军失去龙首，四处逃散，此刻却早已不见踪影，子然望着残日，摆摆手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朕要与皇后祭奠下亡友。”
    “是……”
    战后的凄凉延续到每一个战士的心头，此战是此生经历的最大的战役，以后一定不会有了吧，想到这不由为自己还存在世上而庆幸。
    “啧啧，子然，本宫还接受不了那个贪吃贪玩的家伙就这么没了。”莫椟昂首望着天际带着几许落寞。
    “除了喜欢秦苡陌，他真是个不错的朋友。”子然优雅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里这皇帝会不会当得太乏味，以后朕的玉扇，紫玉笛该丢谁好呢。
    莫椟长叹一声，拍拍子然的肩膀道：“看在你们相处那么多年的份上，把和清身体里的尸体都清了吧，脏死了……不过他……跟秦苡陌还真是做到了另一种天长地久。”
    “你这个女人……你……搞来他不是你朋友一样的。”子然一脸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