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扰纤柔

子然浅浅一笑，那一笑，好似万物复苏，那双深邃不可洞察的双眸闪耀异彩，大掌轻轻拂过微拢的小腹，“希望我们的麟儿如娘子这般聪慧过人，哈哈。”
    “切，本宫哪敢有这个奢望，别像他爹那样白眼狼便不错了，黑心黑肺，说话、做事就知道算计，搞不好到咱们晚年，便被他赶尽杀绝。”莫椟抛出一枚大大的白眼，不屑道。
    “额……”子然一怔，片刻后无奈一笑，“你这女人啊，就是嘴巴不饶人……不过被你一说，我要好好谋划一下，否则我们真要被你肚里的小东西给谋害了。”说着，佯装深思熟虑。
    “杀也只杀你，宝贝一出生，我便告诉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乘着娘亲身怀六甲谋害他舅舅。”莫椟试探性的说道，在莫国，在尔虞我诈的莫宫，唯有皇兄真心待我，当国破家亡之时，我怎忍心看你赴死，便如当然你不忍心我受苦那般。
    子然绽颜一笑，若夜昙咋开，瞬间即逝，身形一跃，一起一降，落在城墙边沿，清风拂过，虽是摇摇欲坠却给人稳如泰山的感觉，莫椟宛然一笑，缓缓漫步而去，与他并肩而立，好似远古传说中的帝王帝后指点江山、俯瞰苍生。
    “去年，我为了火雷故意陷身莫营，想来也是我与你的缘分，若不然……我便娶的会是你姐姐，此生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幸福，当初权衡利弊，我该娶你姐姐……只是相比之下，天下易得，真爱难有，缘分少有。天下迟早会囊括吾怀，你却不等人。”子然望着脚下的军队百姓感慨万分。
    “等你干嘛？若不是当初你在大殿上不留余地的……我至于非跟你回玥国不可吗？当时不跟你去玥国，我定被崀珠，司马家当成泄愤的工具。”莫椟回忆当初子然雄辩于朝堂，虽是计谋，却也甜到心窝，眼眸的晶亮好比那霜天月华。
    “笑话，你白椟凤武功盖世，莫国谁拿得住你？”子然摇头叹息。
    “我寡不敌众啊，我就这么一双纤细玉手，若是司马凤仪身边不是暗士，侍卫密布，我会留她到今日的啊。”提到司马凤仪眼眸中闪现一丝狠绝，不知道在玥军包围的莫宫之内的她是如何的？是否如往日的风华绝代，处变不惊，还是已经软瘫在地上成了一坨人人可以践踏的烂泥？
    子然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吸吮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呢喃道：“女人，既然想便去看看吧，等了那么多年这刻到来了，去吧，莫国是你家，这些都是你的家事，你决定就要，想做什么就做，我在你背后给你撑腰，只要有我在，你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妾身怎么敢呢，这可是会毁了未来天下之主的英明仁德，你就不怕后世评价你是个昏君吗？”莫椟漫步阶梯而下，子然随之，轻言道：“你觉得史家有机会说我坏话吗？娘子觉得他们有这个机会吗？”
    贼夫妻相视而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之色。
    车轴‘咕咕’，载着莫椟向莫宫前进，而子然则被她丢下来稳定人心，终是怀了身孕的人，且胎气不稳，武功施展不开，子然唯恐出错，派出夜光、夜月两人一明一暗护其左右。
    莫宫依旧，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无数，宫门林立，玉阶连绵，朱栏玉砌，长廊如带，只是宫中的侍卫已换做玥军，一队队一列列巡逻徘徊，见莫椟前来，纷纷行礼叩头，‘白椟凤’如雷贯耳，谁敢不尊谁敢小觑。
    龙岩殿一如往昔，格局布置未变，身临其中，好似又回到孩童时期，父皇批阅奏则，自己独自在龙床上打滚嬉笑，偶尔父皇转过头来宠溺一笑……‘椟儿’一声轻唤将莫椟拉回现实，只是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逝。
    “皇兄，可还好。”莫椟找了个塌缓缓坐下，眼神却不敢与庆愬帝交集。
    “呵呵，阶下囚而已，好什么？皇兄？何来‘皇’之说，还是叫哥哥吧，或者……”庆愬帝眼神黯淡，鬓角残留着少许胡渣，无国之君还称什么‘君’，一年多的皇帝，一年多的劳苦，一年的负担……到头竟是这么个结果。
    “夜月，将霍妃娘娘请来。”莫椟轻言道。
    “椟儿……”庆愬帝布满血丝的双眼显露惊恐，“霍妃与你无怨无仇，且你与梓祈也算是知己，他虽不在了，你便偿他这份恩情可以吗？”
    莫椟心神一晃，这是自己的失误，只以为凭他的功夫定是应付自如，怎会，怎会这般结果，微微一笑，却是薄而凉，眼眸中却毫无笑意，透着千尺寒冰下的冷冽与凄寂，双手安抚着隆起的小腹，“皇妹今日作出灭莫的行径，希望皇兄明白，莫国腐败非皇兄以及几位贤臣便能改变的，我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让莫国存活，腹中的孩儿便是莫国人，未来也会上莫国的皇帝。椟儿不敢忘了皇兄多年前的照顾之意，莫国子嗣偏少，皇兄不得已而为帝，他人可以不知，但皇妹心知肚明。”见夜月带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宫装女子进来，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顺手将一个事先准备的包裹递上，继续道：“换上这太监服，带着霍妃走吧，若是省吃俭用，银两该是够的。皇兄可以过你心中所想的生活，出了莫国你们便自由了，无人会拦你们，只是粗茶淡饭，皇兄以后要辛苦了。”
    霍妃迎入庆愬帝的怀抱，左看右看，唯恐他有什么不是，莫椟心头顿时舒了口气，皇兄有这般舒心的姑娘照顾，自己也便放心了，转身而出，不敢多加留恋。
    “等一下，椟儿，朕……不……”庆愬帝与霍妃双双下跪，“放过家父（母后）。”
    “呵呵，皇兄，霍妃你们要求的太多了，历史上哪个亡国之君可以幸福地活着的，不是囚禁便是毒杀，难道皇兄想当永安侯，还是霍妃娘娘想到永安侯妃？恶人自有恶人磨，况且本宫也不是善人，敬我一丈本宫还一丈，若是伤我害我便是定不会饶，至于这个莫国以及百姓，本宫以莫国二公主起誓定呵护保全，毕竟这是父皇的莫国。”莫椟昂首挺胸向凤栖殿而去，皇兄再见了，这是椟儿唯一能为你做的，对身侧的夜月低言道：“安排下，这龙岩殿便焚了吧，庆愬帝、霍妃已经葬身在这火海了，凤栖殿，我一人去便可。”
    “你，是……”夜月本想反驳，但见其神色阴郁只得作罢，反正夜光暗中保护，定不会出错，看死老太婆，我夜月才没那兴趣。
    凤栖殿繁华依旧，乃是莫宫最庄严奢华的宫殿，‘太子妃驾到’层层传递，宫门层层开启，看尽繁华世态炎凉，白衣舞动，仿佛降临人世的仙子，给这庄严却略显俗气的宫殿带来了一抹清透与活力。
    上座端坐的正是司马凤仪本人，紫红的凤袍尽显皇家奢华的气派，高华的气质颇具冷傲，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眼眸微瞌，即使死到临头也是……正定、威严的，这是属于莫国太后的丰姿。
    见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莫椟也不恼怒，自小便怕她恨她，便是此刻位置调换了，自己仍打心眼里对她敬畏，但莫椟却是个很会伪装的女人，越是怕表面越是看不出来，“国破家亡，以太皇太后的铮铮傲骨不是应该自尽殉国的吗？”
    汝南在几月前的刺客来袭时为保护自己而死，此刻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作为太后是没什么好留恋了，只是作为母亲呢？“小贱……”人字未说出口，想起自己可怜的孩儿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哀家留着命让你来拿，当年玉妃正是本宫所害，只是……当年哀家放过你了，希望你也能放过崀珠。”庆愬这孩子自小就与这小贱人亲近，想来她也不会加害庆愬，只是崀珠这妮子性格像极了自己，只是却没有哀家的智谋，言语行动得罪了眼前的小贱人，不知道将来这小贱人该如何拿她消遣，作为母亲总是不忍，愿自己一命能消了小贱人的心头气，放过珠儿。
    “当年你饶了本宫，今日却陷在本宫的手中，将来这天下将是本宫腹中的麟儿，莫国便臣服在他脚下，而你却一无所有，一呸黄土无人祭拜。可怜可叹……可惜本宫不愿冒那个险，莫国皇室遗孤怎可安存，对本宫可是大大的不妙呢。”莫椟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十多年的隐忍，十多年的沧桑，终于可是一雪前耻，清秀的玉肌显得三分妖艳，三分妩媚，当真是夺人心魄。
    最后的希望破灭，司马凤仪的低声下气换来的竟是彻骨的讽刺，凤眼一斜，恼羞成怒，“小贱人，你以为玥国太子可是真心要你，他不过是为了攻城的火雷，他要的只是白椟凤，待大业一成，看他将你抛向何处，对了对了，你那般美貌，定是送到野蛮之地和亲，哈哈……”双眸通红，似恨似毁，似讥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