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远影

  
  这种半隐居式的日子过着还是不错的，既不会闲得发慌，也不用绞尽脑汁的算计，有空时就逗逗儿子，兴致来了便跑去跟一些夫人小姐聊聊天，喝喝茶。只不过后者，她去了几次就不再有兴趣，她们也不喜欢她。
  
  有了儿子以后，楚琳浑身气度更加温润柔婉，人往那一站就是一种风姿，举手投足间甚是引人注目，她一个单身女人自然不希望被人火辣辣地盯视，被人说些酸话，也不喜欢那些夫人、小姐眼里的探究和较量，所以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少，与他们的接触也越来越少。
  
  楚琳对外的身份是大户人家的寡妇，也就这个身份还能解释得过去，还能更容易被人接受，可惜，她是个漂亮的寡妇，还是个不一般漂亮的寡妇！
  
  门前是非从来就不少，各种流言相继传出。一开始有人欺她年轻，调戏、求做小妾之类的还真不少，后来暗中整治几回，众人似乎发觉她温和笑容后的尖锐，也不再放肆无形，但是，嘴上还是要占占便宜的！这种事，越当真越出丑，楚琳不理会，虽然几年都没下去，但也好了太多，至少不是那种沸沸扬扬的程度了。
64
现状 ... 
 
 
  “小姐，时间不早了！”楚成轻声提醒驻足发呆的楚琳。
  
  楚琳的手指伸出伞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欢快地砸入手心、指间，痒痒的，凉凉的。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今日怎么就想到了这里？阿莫六岁了，已经过去了七年！
  
  “阿成，我是不是老了？”她近来经常恍惚的吧？就像刚才，明明在走路，却停下来去回忆。
  
  “没有，小姐一直很年轻，等阿莫娶亲的时候也不会老呢。”
  
  “阿成竟也会说奉承话了。”做了管家就是不一样。
  
  “小姐说笑了，其实小姐也变了很多。”平和了，也成熟了。
  
  “是吗？”她也不知不觉变了吗？也是，阿莫都可以从小猫小狗一般大的样子，变成了这般大小，多么神奇！所以她就算有了变化，也很正常。
  
  “小姐，阿莫的夫子……？”
  
  “明日你去问问小李公子，让他引荐一下孙夫子吧。”
  
  小李公子，名叫李修辰，是这北安城有名的俊秀风流人物，永远一身白色学子服饰，头戴学子纶巾，手执碧色玉笛，一派风雅模样，看动了无数姑娘的芳心，况且，小李公子二十出头，八月又要参加省试，是此次解元的热门人选。
  
  其实小李公子人是有点迂腐的，但是心眼不错，虽然总是带着疏离有礼的微笑，可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热心正义的好青年。
  
  她还记得认识小李公子是三年前，也是这般热的时候，那日她上街逛逛，脸上覆了一层面纱，但仍挡不住众人打量的目光，甚至有一胖一瘦的二人组上来调戏。楚琳当时是尽量低调，她若是再显示什么功夫出来，她怕刚平息下去的谣言又火起来。
  
  楚琳左闪右躲，看似被欺凌地弱小娇花，其实完全没有被人碰到丝毫，然而，小李公子一介温文书生实在看不明白。他只知道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调戏良家女子，而众多围观之人，没有去伸出援手的。
  
  于是，秀雅的小李公子很正义地跑了上来，义正言辞地一番训斥，甚至护小鸡似的张开胳膊挡在了她面前，那广袖下露出的一截小臂，光洁莹润，比女子的胳膊还要细腻白皙几分。
  
  楚琳当时便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很清晰的“咕咚”一声，是那瘦子的声音，于是，滔滔不绝的小李公子的下巴被人挑了！
  
  她当时忍笑忍的要命，小李公子却一把打开那瘦子的手，轻言安慰她不要害怕！于是她抖的更厉害了，为了不伤这位救命恩人的心，楚琳使了内劲直接把胖瘦二人组点晕了，很久一段时间，北安城里都流传着小李公子威武，一张嘴可以打败北安二霸！
  
  其实那次，他们并不算是认识，后来是在送楚莫去学院求学时才认得的。之后常常见面，便也熟识了。外人传他们暧昧，楚琳不在意，迂腐的小李公子愤怒了好几天不见效果后便也消停下来，倒也没与她和阿莫疏远，所以，她才说，他其实是个热心的青年。
  
  两天后，小李公子便登门拜访了，楚琳自然不敢怠慢，把阿莫打扮好便去了客厅。
  
  “林姑娘。”声音冷冷淡淡的。
  
  楚琳早就习惯了他经常的“横眉冷对”，这点冷淡，她还不害怕。
  
  “李公子。”这就是寡妇的缺陷了，彬彬有礼的称呼永远是不可缺少的。
  
  “李叔叔。”阿莫与小李公子很熟，因为怕阿莫养得娇气，没有男子气概，楚琳经常把儿子扔给其他人带着玩，小李公子虽然文弱，到底是地地道道的男子，而且，也不娘气，所以，楚琳还是很放心阿莫跟着他出去游玩，也很放心小李公子的恩师孙夫子做阿莫的先生。
  
  “阿莫，前日是怎么回事？”小李公子缓了缓脸色，扶住楚莫的肩，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清淡的声音也变的春风般和煦。
  
  楚莫瞧她娘一眼，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解释，只回道：“打架了！”干脆利落，没有委屈，没有忿恨。
  
  小李公子也很习惯这样说话的楚莫，只微微一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昨天我去先生那里看了看，先生最近身体不适，拜师的话，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虽然小李公子是看着门外说的话，楚琳还是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当下回道：“有劳李公子，待会我让阿成去送些药过去，若能拜得先生是最好的，拜不成也没关系。”
  
  “这段时间阿莫……”
  
  “阿莫自己温书可不可以？”楚琳嘴角微翘，她这儿子是最让人省心的。
  
  “可以，娘！”楚莫答应得乖巧。
  
  “这怎么可以？小孩子的蒙学是最重要的，怎能如此儿戏？”小李公子终于有了其他表情，很不满地瞪了楚琳一眼。
  
  楚琳有些好笑，但也认真解释：“阿莫只要知道做人的道理就好，功名就不必了！”
  
  “阿莫资质不错，你不要没有信心！谁家父母不希望儿子博个功名？你倒是好，就教着孩子怎么玩！”在书院也是，哪个夫子下面的学生最调皮，便让阿莫拜在哪个夫子门下！简直儿戏！
  
  “我相信阿莫可以学的很好！”望着自家儿子瞬间明亮的眼睛，记忆里也有双一样的眼睛，经常面无表情却闪着灼灼目光望着她，“可是，阿莫这性子根本就不适合，让他在官场上虚与委蛇，我还真不舍得！”三岁看八十，这也是她不愿意他涉入仕途的一部分原因。
  
  “说这些为时尚早吧？”原来如此自信，已经想到阿莫做官的事情了，小李公子瞅着楚琳的眼神莫测无比。
  
  “那好，以后再说就是。”确实早了些。
  
  “这段时间阿莫先跟着我吧。”
  
  “你不是要省试了吗？阿莫的事情不急，就算要教他些什么，我也可以教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司徒大哥吗？”司徒大哥，传言中的另一个“野男人”，司徒威名，是府衙里的一个捕头，潇洒至极的人物，满身文采，做一个小小的捕头，依旧快乐、满足无比，她是羡慕这样的人的，不论身处何种状况，一颗坚强、乐观的心最重要，所以，阿莫也被他带着玩过。
  
  “我一边温书一边教阿莫不成吗？再说，你教？你又不怕把阿莫教得妇人之仁、娇气狭隘了？还有，司徒威名就是个莽夫，他会些什么？”小李公子一一反驳，最后附送一个隐晦的却仍然不屑的白眼。
  
  楚琳面子有点下不来，她要在儿子面前树立权威，怎么能被别人批评成这个模样？
  
  “咳，我说的是有点过，不过，我带阿莫还是可以的！”小李公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上句话实在不符合他高洁的品行以及俊雅的外表，立马补救。
  
  “阿莫，还不谢过李叔叔，记住要听话啊！”最后一句纯粹是废话！
  
  楚莫乖乖行礼道谢，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让人有抱在怀里揉搓一阵的冲动，楚琳攥住拳头，忍住拥抱的冲动，可怜她既要做慈母又要做严父，该抱的时候抱，该心狠的时候绝不手软。
  
  “阿莫下去收拾下东西，待会就跟叔叔走吧。”
  
  “去吧，晚饭的时候，娘让阿成叔叔去接你？算了，娘亲自去接，咱们在外面溜一圈再回来！”看着那双凌厉眼型却黑白分明的眼睛，楚琳有点酸楚，她过的艰难，阿莫又何曾好过？若是有父亲的话，阿莫何须跑去别人家里？
  
  “你还是忘不了阿莫的父亲？”
  
  “啊？就是最近常常想起。”阿莫越大，与他越像，她想不想起都不成！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小李公子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外，嘴上说些不相干的话。
  
  “李公子，你今日很反常！”从熟识之后，哪次不是冷嘲热讽，何曾有过如此表里如一的模样？
  
  “不识好歹的女人！”
  
  “这不是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