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第232章


皇甫敬和尹良贞十分悲伤,却是无可奈何。幸有熊浩夫妻、勇彪、兰台等常来省候承欢,外事倒靠着苏剑(剑儿)支应。
  刘燕玉闯出这场大祸,悔之无及。眼前没有江妈教唆,倒是改了许多脾性,终日安分守己,孝敬公婆,料理家政,和苏太太亲如母女。她早先一门心思争权夺宠,如今真个大权独揽,却没了忠孝王,纵有权势,也无意趣。忠孝王临去之时,并无一言到她,家信中也毫未提到她半字,那副决绝态度,好似心中再没她这个人了!自悲、自怨、自悔、自恨,只有早晚焚香祷天,祈求小王爷平安归来,看能否有一丝和解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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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移斗转,兔走乌飞,不知不觉,五年过去。成宗对保和学士郦君玉思念之情,有增无减。他再三问过温玉婵和那些随驾前往玉屏岭的太监、宫女,把当日玉屏之变的所有细节,尤其是保和之死和那平卧红毡飞往灵鹫峰一节,不厌其烦,反复询问。往往独坐沉思,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动上一动。长华深知他心事,从不打扰他,也不问他在想些什么,只默默陪坐,有时交换一个眼光,意会于心而已。
  这日驾到昭阳院,从去年起玉龙便已开蒙读书,早晚由长华亲授武功,教他练拳脚,扎根基。白天却只在书房用功。成宗进来,长华和他说不上三、五句话,见他口里唯唯否否,又已陷入沉思。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又在思念保和学士么?”
  成宗怔怔的道:“正是,朕总觉得他没有死。”
  长华道:“太后和上千人都亲眼得见的事,还有假么?你也别太痴了。”
  成宗像是才从神思迷惘中回复过来,抬眼看着皇后道:“朕总觉着不对。灵鹫仙翁既是神仙,该有前知之能。既知保和命已当绝,还赐他仙药则甚?还有那歌词,也值得玩味,像是专为国舅唱的。劳燕分飞,似乎缘尽,但只要心如金石,人间天上总会相见。所以国舅才要浪迹天涯,上天入地去寻觅他的踪迹。你说朕解得是么?”
  长华倒被他问住了,想了想才抿嘴笑道:“人人都知保和公主与苏夫人,过得仙凡涧,便都成了仙体,永生不灭。若能离尘出世,也修成神仙,不就能和他们相见了么?那歌词说不定是这个意思哩。”
  成宗冲口吟道:“悠悠生死隔仙凡,魂魄不曾来入梦!难道他真是怕动了尘心,又遭贬谪,连梦中相见也不肯么?”
  长华叹道:“人生离合,不都是讲个缘字。他和你君臣之缘想必尽了,怎能再来和你相见呢?”
  成宗痴望澄空,喃喃道:“就只是君臣而已么?”
  长华看他又是一副入魔的模样,一双星眼看定他道:“难道还有别的不成?你就不怕我喝醋?”
  成宗一句话涌到唇边,又强忍住了,长叹一声道:“难道就没有知己之谊,兄妹之亲?你又有什么醋好喝哪!”
  长华明知成宗对保和一往情深,念念难忘,也不便揭破,转个话题道:“日子也过得真快,晃眼间就是几年。芝田十年之约,已经过去一半了。不知他可曾访到仙师,寻到保和踪迹。音信杳无,竟不知他身在何处。只苦了咱们这些人悬悬盼望。金雀夫人独守空帏,也真难为了她。芝田也真个忍心,抛撇下她不闻不问。”
  成宗道:“刘燕玉妒嫉偏狭,一封密信捅了天大漏子,险些儿误我平叛弭战大事,枉害了保和公主、苏夫人和她自己哥哥性命,受冷淡原是罪有应得。可惜朕当着这个牢什子皇帝,缚手缚足,诸多干碍,不得自由。若不然朕也会浪迹天涯,寻访仙踪,把六宫粉黛尽数抛撇也在所不惜。国舅又岂会在乎区区一个节孝夫人!”言下大有憾憾之意。
  两人相对默然,忽然成宗一拍龙椅扶手:“有了,明日朕差平江侯夫妻为钦使,到江陵替公主扫墓去。沿途也好探访忠孝王消息。熊浩和他同师学艺,卫将军江湖交往极多,当能觅得线索。”
  长华也不由叫妙:“是个好主意。他两个正好去吹台山看看,那些旧部大都跟我们征东打过仗的,对芝田并不陌生,和江湖各路豪杰也容易交换消息,比我们查访方便得多。”
  次日早朝,成宗下旨,差平江侯熊浩,英奇伯卫勇娥为钦使,赉祭品到灵凤山替公主扫墓,沿途探访忠孝王皇甫少华下落,促令回朝供职。两人领旨回府,立即收拾行装,择吉起程。皇甫敬夫妻特设宴饯行,再三嘱托,休嫌烦絮,务必访个确实消息回来。刘燕玉更私下哭求勇娥,劝小君侯归家:“只要王爷肯回来,奴家甘领他责罚,再不敢犯妒嫉争宠旧毛病。就要我为奴为婢也情愿。”
  勇娥见她说得可怜,满口答应。回来和熊浩商议,这次公干,于公于私都该尽心尽力。因命从人赉圣旨打起钦差旗号,按站向江陵进发。自己夫妻,扮作武生模样,不带跟人,沿途私查暗访少华踪迹,约定在江陵驿馆会合。
  三月天气,愈往南行,愈是温暖,春景宜人。两个心有要务,哪有闲情去赏玩春光,大宽转绕道河南,去吹台,走湖南,去平江,从平江绕江西,至襄阳,转江陵一路查访,路跑了不少,朋友和旧部见了许多,却打听不出忠孝王半点消息。
  两人都心情郁郁。六月中旬到了一个小镇——十里铺。此处距江陵老宅,还有两三日路程。天气炎热,二人早早投了店,用过晚餐,盥洗罢,坐到廊下纳凉。天上升起一轮皓月,点点繁星。屈指算来,今日该是六月十五了。
  熊浩望着那银盘似的月亮无语,似有满怀心事。勇娥推推他道:“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熊浩笑道:“天宇无尘,银蟾泻影,好一个清凉的夏夜。”
  勇娥也笑了:“不肯说便罢了。酸不溜秋的抛什么文哟!”一时兴起道:“如此良宵,关在店里,岂不闷煞!咱们出去纵骑踏月,驰骋一番,松散一下筋骨,也消解些寻人不着的闷气如何?”
  熊浩笑道:“夫人有兴,自当奉陪。”
  勇娥白他一眼道:“是兄弟,又来胡唚乱叫!”
  熊浩站了起来,和勇娥携手走出店门,向小二打了招呼,拉马出来,扳鞍上马,纵骑踏月。晚风拂面,凉丝丝的,带着鲜草、野花气味,田野葱茏空旷无际,令人神怡心旷,暑气全消。
  卫勇娥丝鞭轻扬在马臀上一拍,坐下墨点梅花胭脂马放开四蹄,泼剌剌沿着驿道疾驰,熊浩催动闪电驹,随后赶来。蹄声划破静夜,惊起枝头宿鸟,哑哑乱飞。两骑马并辔疾驰,一口气直跑到三岔路口方才停住。两人快心畅意,勒住马放声大笑。
  勇娥道:“这三条路,都通向什么地方哪?”
  熊浩扬鞭一指:“这条路不就是通襄阳的么。这一条可是通往洞庭湖的,唐人传奇记书生柳毅得遇龙女,替她传书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指指傍山那条驿路:“这条就是往江陵的。可惜不曾访到芝田兄弟消息,不知他还在何处苦寻郦老师呢。”
  两人纵马徐行,向山下驿道漫步。勇娥道:“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你。”
  熊浩道:“什么话?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平素性格呢。”
  “咱们私下说话,你似乎流露出公主成仙的事有诈,却又不肯深说。你真有怀疑么?”
  熊浩点点头。
  勇娥道:“那日我们众眼亲睹,保和公主停了呼吸,平卧红毡,飞过仙凡涧,这还假得了么?”
  熊浩道:“正是这点可疑。她若真是死了,那尸体何须飞去灵鹫峰?若是成了仙,又何必死。江湖上不是有一种麻药么,只要服下一粒,就会停止呼吸,人事不知,和死去一样。只要药性过去,或服下解药,便会立刻醒来。这种药,据说是由华佗古方麻沸散提炼制成。我猜郦老师必是服了这种药诈死逃官。那歌词就是给芝田兄弟透信息的。”
  勇娥道:“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就说出来谁人肯信。况平卧红毡,凭空飘移,确不是凡人所能,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怎敢胡说。”
  勇娥恍然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了,卷走苏夫人那朵白云,实在更像一匹白绢或白布。我只想不通,那物事该有多长?掷绢的人该有多大力气才能把这轻柔的绢帛运用如意,凭空卷起急堕的人送过……”
  一语未毕,远远传来马嘶,那红鬃马也立刻扬首长嘶应和。两人相顾一愣,红鬃马已发疯般奔上山口小道绝尘而去,熊浩竟勒它不住。勇娥拍马便追,口中大叫:“友鹤,小心,这畜生发癫了么?”
  远远传来熊浩吆喝:“站住,站住!你这瘟生,怎地愣往山上跑啊!……”声音越来越远,已听不清了。
  喜得月明如昼,勇娥顺着红鬃马蹄印,紧催坐骑,赶了上去。墨点胭脂驹虽也神骏,哪及得红鬃马脚程,拐过山道,熊浩的影子都望不见了,蹄声亦杳。卫勇娥不顾一切,只顾追赶,追进了一片疏林。忽听得两马齐嘶,竟似红鬃马和五云驹嘶鸣。
  勇娥不禁狂喜,放声大叫:“友鹤,友鹤!是芝田兄弟么?”飞马穿出林子,却是一块草地。草地连接着无边无际大片密林,林中笑声隐隐。勇娥忙勒住马,倾耳听时,三骑马从林中相跟着转了出来。打头的正是熊浩,一个白衣青年骑着五云驹和熊浩只差了半个马位,他旁边是个少年武士,骑一匹神骏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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