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风月/风月天下

  “还没找到人吗？一群饭桶！”明月朗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掀翻，茶杯碎了一地。左右护卫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答话。
  专门负责伺候飞扬的几个婢女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摄政王对小姐的疼爱他们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如今被小姐跑掉，保不准摄政王会让她们掉脑袋。
  明月朗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鹰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怒气，昨晚还抱在怀里的人今天却逃跑了，难道过去她的温婉柔顺都是装出来的吗？难道这些日子她对自己如此之好就是为了等他放松警惕而方便逃跑吗？他本以为这几年自己费尽心思的对她好会让她感动，让她能够爱上他，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却没想到到头来她去还是要离开。
  那日她终于成了他的人，他还为此而喜不自禁，就像是初遇爱情初尝禁果的傻小子，对他来说就像是梦一样，而到今日他才知道任何美梦终有梦醒之时，只是未曾料想竟会这样痛！
  他以为她会明白他的苦衷，可以体谅他的难处，却没想到她终究是如此在意那件事，在意到不惜离开他。
  “启禀摄政王，刚才有人来报，说是今早在伊鲁尔将军家附近见到一名女子，听他描述很可能是小姐！”
  明月朗闻言瞬间站起来，“去伊鲁尔府上！”言罢即刻朝屋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又有护卫来报：“启禀摄政王，伊鲁尔将军家半个时辰前有一辆马车从西门出城，守城官兵说车上除了将军夫人和她的贴身婢女外还有一名女子。”
  明月朗的拳头紧了又紧，厉声道：“把本王的马牵来！”片刻之后，摄政王府一群护卫跟在明月朗身后策马飞奔向西门，绝尘而去。
  飞扬靠坐在马车里，神色憔悴了无生气。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如果可以真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费尽心思的讨好她，想让她不要再生他的气，想让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有苦衷的，包括他娶那个辽阳公主，她却只是满心苦涩伤痛不已。
  她听闻乌蒙欲对天朝出兵，进犯西北边境，以和辽阳形成兵分两路之势围攻天朝，就算当时明月朗早已是乌蒙的摄政王，总领军政大权，她却还是不相信他会下这样的军命。所以，正在和他冷战的她还是想找他问清楚，想知道他是否有什么苦衷，想知道还能否有挽回的余地。
  可谁知她急匆匆的跑到他书房外时，却听见里面传出男女嬉闹之声。本欲甩手离开，但想到自己此番的目的她还是忍住了。
  她稳稳心神，准备推门进去，却听有女子娇笑道：“王爷，听说您已经下令让大军开拔至天朝边境了，如此说来王爷是准备帮助辽阳了？”说话之人是明月朗的妃子，辽阳的公主赫连骊佳，虽然不久前才嫁到乌蒙来，却似扎在她心中的一条永远无法抹去的刺。也正是因为这个辽阳公主的到来，让她明白他的心很大，大到只凭她一人是填不满的。
  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只听明月朗笑道：“爱妃既然知晓，何必再问！”
  “妾身这不是不放心嘛？谁不知道王爷你对那个天朝公主跟个宝贝似的，就算她如今没有天朝撑腰，保不准你不会为了她而拒绝和辽阳合作！”赫连骊佳似是娇嗔道。“你说，你只让军队驻扎在乌蒙与天朝的交界处而并未下令进发，是不是怕她生气！？你就不怕我也生气？”
  “爱妃何必如此多心！乌蒙军队暂未进发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时机。我对她一切不过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明月朗一把将赫连骊佳抱在腿上，飞扬的心却从云端跌落至谷底，他的笑声像是一把利剑生生的扎在了她的心尖。“再怎么说她都是天朝的长公主，就算眼下和恒玉帝决裂，但他们始终都是同胞兄妹，而且再加上她和萧景皓关系很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就算以后本王和萧景皓对上，他也会惮忌万分的！”
  “就只是这样？那你那么宠她！”
  “再怎么说她也颇有姿色，本王向来对女人很好的，尤其是美丽的女人，爱妃，这一点你也应该很清楚吧！”言罢屋内声音渐弱，不一会儿传来女子娇喘之声。
  飞扬站在门口只觉天旋地转，她颤抖着下意识要去摸脸颊的泪水，抬手之时却发现手心竟然被指甲扎出鲜血，可是她却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只剩下麻木。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寝殿的，没有理会手里的伤口，只是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好久好久。直到明月朗到来，发现她手心的伤口才惊惶的召来太医看诊。她看着他满脸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夜里睡着了也紧紧搂着她，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默默的流下眼泪，他的那些情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竟然都分不清了。
  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吧！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爱情原本只应该是一心一意，但他却同时拥有很多女人和一颗逐鹿天下的野心，从她爱上这样的他决定留在他身边那刻起，似乎就已经注定了那悲伤的结局。
  “公主，公主！”画扇的声音打断了飞扬的思绪。“前面就是燕歌城最后的关口了，出了这里，公主就能够平安离开了。”
  “谢谢你，画扇！”飞扬虚弱的说道。
  画扇看着飞扬病恹恹的模样很是担心，她欲言又止，好半晌终于说道：“公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画扇看得出来公主是真心喜欢摄政王的，摄政王对公主更是没得说，既然这样，公主又何必离开呢？”
  飞扬无力的摇摇头，“你不会明白的！”她可以抛开一切的爱他，他却不能抛却一切的爱她。
  马车突然停下来，画扇掀开窗帘却惊住，关口被守城的兵马封锁，显然是在找什么人。她看向飞扬，有些不知所措，飞扬却仍只淡淡的靠着车壁静静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就像是一个随时等待命运被宣告的囚徒。
  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即脚步声渐近，车帘忽的被掀开，车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映照在飞扬苍白的脸上。终究还是逃不掉吧！她微微眨了眨眼，抬头看过去，只见明月朗紧抿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的站在那儿，直直的看着她，满眼怒火。
  若顾真情付东流
  画扇和她的婢女被明月朗此时的神情吓坏了，以至于被护卫们给‘请’下马车时竟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愣愣的下了车。
  明月朗狠狠的扣着车门，见飞扬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全是坦然之色，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心里堆积的怒意瞬间被点着。他一步跨上马车，眨眼之间已坐到飞扬身前，一手抵着车壁，身体压近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内，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沉声道：“为什么？”飞扬下意识别过头，他却不让，吼道：“为什么？！”
  飞扬终于定定对上他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他闻言，抵在车壁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咬牙道：“就这么想离开我？”
  飞扬微微闭眼，不去看他眼中的痛和怒，“我的国家和别国打仗，你却帮助敌国进犯我天朝边境；我只想要一心一意的爱情，可你的摄政王府已有了新女主人；我甚至亲耳听到你说我的利用价值……我一直坚信的爱情到头来不过只是一场利用的骗局，我们走到这一步，我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明月朗一把扯过飞扬让她靠近自己，恨声道：“骗局？！我明月朗自问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巴不得掏空心思，你当真觉得我是在利用你，而这一切都只是骗局？！”他怒极而笑，“萧飞扬，你到底有没有心？”
  飞扬也笑了，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笑了出来，笑得极轻，极淡，极痛，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是你根本就不明白爱情！”他永远都不明白，他认为只要他爱她就够了，却没有想过爱情是自私的，枕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两情相悦岂容三者其间。他的心太大，可以为了他的野心娶其他的女人罔顾她的感受，然后想着只要好好安抚她，她仍然会原谅他。可是，她的心太小，小到只能够装下一个人，小到容不下任何背叛的瑕疵。
  明月朗看着飞扬笑着流下的眼泪，那泪水就那样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他手上，他微微缩了缩手，似乎她的泪珠有着灼热的温度而灼伤了他的手，“你……”
  他想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却停住，因为她清晰而又坚定的说道：“我萧飞扬也自问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可如今爱有瑕疵三者其间，我只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你！”她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越来越难受，还是因为心里越来越痛。说这样的话，伤他却更伤她！
  明月朗的手停在半空中，渐渐紧握成拳，他狠狠的看着飞扬，怒不可遏，但看见她越发苍白的神色却又抑制不住的心疼，只听她淡淡一笑，道：“你想打我？”不知是她早已什么都不害怕还是料定他不会对她出手，神色上全然无惧。他一拳挥出朝着她而去却在眼看就要击中之时大吼一声，铁拳砸在她头边的车壁上，血肉模糊。
  他努力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带气息渐缓方紧紧捏着飞扬的下巴，道：“不管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说完手一丢，放开她。
  飞扬突然失去可以支撑的力道，倒向一边，她撑着座椅想要坐起身却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下身似有液体缓缓流出。她下意识朝腿间看去，只见鲜红的血蜿蜒而出，染红她的裙子，她瞬间就慌神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朝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