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岛

第25章


这一带海域中,盛产海鸟粪的岛屿不计其数,范宁岛便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群岛。这种海鸟粪可以用作肥料。这些露出水面的山峰与其说绿茵遍野倒不如说一片荒芜。联合王国至今还没有从中捞到多大的油水。尽管如此,它把一只脚踏在这个地方就是不愿挪开,其实大家都知道,只要英国大脚板踏上的地方一般说来总要留下一些抹不掉的痕迹。
  每天,当伙伴们去逛公园或者去附近的田野散步的时候,对这次新奇航行的点点滴滴都怀有浓厚兴趣的弗拉斯科兰就去前炮台。他经常在那里与船长碰面。埃塞尔·西姆考耶很乐意告诉他与这一带大海有关的一些特殊现象。当他们谈了某件有趣的事时,第二小提琴手总忘不了转告他的同伴。
  譬如,7 月 30 日夜间,大自然慷慨地向他们展示的一副景象就令他们不能不赞叹万分。
  那天下午,有人发现海里不知从哪儿游来一大片水母,它们密密麻麻覆盖了好几平方英里的水面。被有些博物学家称为大洋生物的这群水母数量之多,所占面积之大,机器岛的居民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这种动物是一种极其原始的生命体,它把植物吸进它那半圆形的身子里。鱼不管嘴多么馋,似乎也没有一条想把它当作口中餐,倒宁可把它视为花朵。太平洋热带地区特有的这种水母全部呈伞状,色泽透明,有五彩斑纹,周围长着触须。它们的体长不超过 2—3 公分。想一想吧,要形成这么一大片水母群非得有几十亿只不可!
  当潘西纳被告知水母的数目竟有这么大的时候,回答说:
  “这不会让样板岛的那些超级富豪们感到意外的,对他们来说,10 亿不过是个常用货币单位罢了!”
  天完全黑下来时,一部分居民纷纷向“前甲板”,也就是高出“前”炮台的那块平地涌去。所有的电车里都挤满了人。电动游览客车也满载着好奇的人。华贵的车里坐着城里的豪门显贵。科弗利家人和坦克登家人也几乎同时到了那里。他们一路上你追我赶……途中,詹姆与奈特两位先生相互间你不理我,我不睬你。两户人家都是全体出动的。伊韦尔奈和潘西纳高高兴兴地与科弗利夫人及其女儿交谈着,她们对“四重奏”总是抱以最热烈的欢迎。不能参与他们的交谈,沃尔特·坦克登或许感到有几分惆怅,同样,大概蒂小姐也非常乐意这个年轻人能来加入他们的谈话。上帝啊!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将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啊!再说,谁知道《右舷新闻报》和《新先驱者报》的社交新闻栏中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进行什么样的影射!
  当周围整个黑成了一片的时候,热带的夜景展现在了大家眼前。空中繁星闪烁,太平洋似乎全被照亮了,连最深的海底仿佛也闪着光亮。辽阔的大海上磷光闪闪,玫瑰色和蓝色的反射光照亮了水面。这种光与刀刃上映出的光完全不同,倒是与无数荧火虫发出的光辉非常相似。这种磷光变得如此强烈,甚至有可能像在北极光的辉映下一样看得清书本上的字。似乎太平洋白天吸收了太阳倾洒给它的大量光辉后,到了晚上便把它们全部释放出来了。
  样板岛的前端很快把水母群切割开来,使它们沿着金属海岸分成了两支。几个小时后,机器岛便被这种发光动物形成的环绕物团团围在了中央。它们发出的光依旧栩栩闪烁,宛如圣灵、圣母头顶罩着的光轮和环绕周身的光圈,又像耶稣头上光芒四射的月色光环。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晨曦初露,出升的五彩曙光把它熄灭为止。
  又是六天过去了,“太平洋明珠”触及到了我们地球上想象中的那个大圆圈,正是它把地球精确地分为完全相等的两个部分。从这个位置,人们可以同时看到天穹的两极:北极上空闪烁着明亮的北极星,南极上空犹如军人别着勋章的胸膛,挂着光辉耀眼的南十字星座。最好补充一句,与这条赤道线上各个点垂直的星宿似乎每天都在绕着它画圆。假如你想享受一段夜晚白昼完全相等的日子,那最好把你的住所搬到这个地区去,搬到赤道穿过的岛屿或陆地上去。
  从离开夏威夷群岛至今,样板岛已经驶出 600 公里的路程了。这是它建造以来第二次横跨赤道从一个半球到另一个半球,首先南下,然后北上。在过赤道线的时候,亿万城的居民像过节一样。届时,公园里将举办一些公共娱乐活动,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里将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还要进行几场环岛电动车赛,而且天文台的平台上必然燃放绚丽多彩的焰火,到时候火箭和金蛇烟火以及流光溢彩、千姿百态、变化多端的火球将与苍穹中灿烂的群星竞争辉。
  你们一定猜测,这完全是模仿航船上通常做的那种荒诞场面,类似于船只到达赤道时,大家戏弄初次过赤道的海员时搞的种种恶作剧。然而事实上,这一天被选作为从马德兰湾启航以来在机器岛上出生的婴儿作洗礼的日子。对那些从未到过南半球的外人来说,这一天他们同样也要举行洗礼仪式。
  “这回要轮到我们了。”弗拉斯科兰对他的伙伴们说,“我们得接受洗礼啦!”
  “哼!洗哪门子的礼!”塞巴斯蒂安·佐尔诺顶撞说,同时气愤地挥了挥手以示抗议。
  “真的,乱弹琴的老伙计!”潘西纳回嘴道,“人家要把一桶桶的水浇到我们头上的。不过,这水可不是圣水。大家会让我们坐在翘翘板上,冷不防把我们推进盛满水的大木桶里,这时候,赤道老人便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小丑。他们拿起装着黑色染料的罐子就往我们身上乱涂乱划。”
  “要是他们以为我会受这套骗人把戏的耍弄,可就有他们好瞧的了!”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回答说。
  “这事免不掉的。”伊韦尔奈说,“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客人嘛,就得入乡随俗……”
  “如果客人不是自愿留下的,就不用管那一套!”“四重奏”的头头执拗地嚷道。
  其实,对某些船只过赤道时娱乐的这种狂欢,他只管放心好了!他也用不着担心来赤道老人!别人不会往他和他的伙伴们身上浇海水的,不过会往他们肚子里灌名牌香槟。大家更不会指着事先在望远镜的镜片上划的一条线,哄骗他们说是赤道。这种事甲板上的水手可以干得出来,但是对样板岛那些做事认真的人却不适合。
  联欢会于 8 月 5 日下午开始举行了。除了从不能离开岗位的海关人员以外,其他工作人员全得到了休假。城里和港口的所有工作都暂时停了下来。推动机器岛前进的螺旋推进器亦停止了运行。至于蓄电池,里面蓄的电足够照明和通讯用的了。再说,样板岛并不是不动的。一股海流正带着它向把地球分为两个半球的那条赤道线运动。基督教堂和圣—玛丽教堂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歌声和祈祷声,其间掺杂着饱满的管风琴声。公园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那里正在进行着紧张热烈的体育活动。各个阶层都有人士参加了。最富有的绅士们在沃尔特·坦克登的率领下活跃在网球场和高尔夫球场上,他们打得精彩极了。太阳很快就要笔直地坠入地平线了,它只给人们留下来 45分钟的黄昏。这时候,烟花火龙将腾起划过长空,而且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正适合展示这幅绚丽多彩的图画。
  在娱乐城的大厅里,“四重奏”正在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受“浸礼”,而且还是赛勒斯·彼克塔夫亲自动手为他们“洗”的。岛执政官首先给他们端上冒着泡沫的香槟酒,随后一瓶瓶的香槟流水般地灌进了肚子里。几位艺术家都有克利科和勒德雷尔之辈豪饮的海量。塞巴斯蒂安·佐尔诺似乎该满不高兴地抱怨他出生不久时受的洗礼了,尽管他丝毫回忆不起来当初浸湿嘴唇的那种咸水
  ①。
  为了答谢他们过赤道时的这些好心见证人,几位巴黎人演奏了他们最拿手的乐曲:F 长调第 7 弦乐四重奏,贝多芬作品第 59 号;降 E 长调第 4 弦乐四重奏,莫扎特作品第 10 号;D 短调弦乐四重奏,海顿作品第 17 号;门德尔松作品第 81 号,第 7 弦乐四重奏:行板、诙谐板、幻想曲与赋格曲。不错!所有这些美妙的合奏乐全演奏完了,而且任凭免费欣赏。大厅里人满为患,连门口都拥挤不堪。在听众的热切要求下,他们不得不把这些乐段重来一遍,听众仍不满足,他们只好又演奏了第三遍。演奏结束时,岛执政官赠给演奏家们一块周边镶着许多钻石(它们重达好多克拉呢!)的金牌,金牌的一面是亿万城的徽记,另一面是下面一句法文:
  献给四重奏:
  样板岛公司、亿万城市政府暨全城居民敬赠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所有这些荣誉和敬重还不能感动冥顽不化的大提琴的铁石心肠,那么显然像他的伙伴们一再说的,他的脾气也确实太坏了。
  “事情还没完呢,咱们等着瞧!”他只有这一句话,而且每次回答时,手总是焦燥不安地捻着胡须。
  根据样板岛上天文学家的计算,机器岛应该在当晚 10 点 35 分的时候横穿赤道线。届时,前炮台将分秒不差地鸣炮一声。有一根电线从炮台通到天文台广场中心摆放的一件电动点火器上。如果哪位显贵有此荣幸亲手接通电
  ① 指初生婴儿受洗礼时的圣水。流,引发那一响惊天动地的炮声,那么他的虚荣心定将得到极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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