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这一次，最后一点沉重的东西都化散开来。
    米微低下头来笑笑，转身去敲院门。
    青萍出来开门迎她：“姐姐这么快回来。”
    “也不算快。”
    “事儿办的可顺利。”
    “还行。”米微走到井台替自己打了洗脸水，倒映在盆中的人影，不知是因为水波，还是其他原因，看着很是陌生，她用双手将井水撩起，直接泼向面孔。
88 危险的男人
    九思街，渐渐散褪了原来的喧嚣与繁荣。
    原来总会有几个不大的孩子在街口追逐打闹嬉戏，也有街坊不时走动，三三俩俩凑到一起说着家长里短。
    此刻，很安静。
    安静地不像是印象中的那个地方了。
    米微一路走进去，好些院子的门都是虚掩着，甚至是敞开着，里面的住家已经搬走，留下空荡荡的地儿，等着新的主人来接管。
    箫家应该没有搬走，不知萧静的伤好些没有，米微觉得有些惭愧，她好像惦记着青枫的更多一些，淡忘了萧静的伤也不轻，不知萧婶有没有替他寻个好点的大夫来看一看，外伤好办，要是伤及内脏难免会留下后遗症，萧静的身子一般赢弱，性子又是格外的倔强。
    停在院门外，米微吃惊地发现，萧家的院门也没有关严实，里面隐隐地传出哭声。
    是萧婶在哭，呜呜咽咽地还在说着什么，边哭边说，莫非萧静出了事情。
    米微心里头一急，直接推开院门进去：“萧婶，出了什么事情。”话语声，愕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院子里除了萧婶还多出一个人来。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满脸胡茬，一双眼瞪得老大，正不满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要是只多出一个男人，米微应该不会露出那种诧异的神情，上次来，满院子团团围得还不都是男人，奇就奇在，萧婶正叭在这个男人肩膀处，哭得伤心，待听到动静抬起脸来，泪痕清晰，那人肩膀的衣料也湿了好大一片。
    “你是何人。”嗓子倒不如长相那样粗旷。
    米微张口结舌，感觉自己完全是个事外人，压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冤家，真正是个冤家。”萧婶见是米微，不知怎么，脸居然红了，啐了那男人一眼，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丫头是来见静儿的不是，他在屋子里呢。”
    米微暗暗想，我要是萧静，我也只能待在屋子里头不出来了，寡居多年的娘亲，突然带个男人回来，抱住了哭哭啼啼，让儿子怎么说话。
    萧家是她来熟住惯的地方，第一次给她这般怪异的感觉，米微轻咳一声，像是在提醒萧婶，好歹也给我提醒一声，这位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壮汉又是哪一位吧。
    “萧婶，这个，那个。”米微不明壮汉为何对自己相视而笑，像是萧婶说了什么让他很开心的话题。
    萧婶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一张脸更红得什么似的，没做亏心事都是做了亏心事了，手指头伸出来指着那壮汉，半害羞半骄傲地说道：“你不认得他的。”
    米微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萧婶，我要是能认得他才奇怪了，不如你让我做个明白人吧。
    倒是那壮汉十分大方地两步跨过来，米微看得很清楚，自己要走五六步的距离，这人只用了两步，已经站到身前，咧开嘴来，冲着她笑起来，牙齿很白，如同某种即将扑食猎物的大兽，他字句清晰地说道：“我是萧静的爹。”
    萧静觉得有一口气憋住喉咙口，让她呼吸困难，萧婶的动作这么快，两感情进展顺利而快速，怕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这么干脆就认儿子的倒是不多，还要看人家儿子心里头是不是愿意吧。
    两位长辈，你们征求过萧静的意见吗？
    “小微。”是萧静的声音，因为眼前人过于高大，又吸引了她的目光，一时没有看见萧静何时从房间里出来，推着他的轮椅。
    “萧大哥。”米微有种可以躲开的畅快，赶紧站到萧静那边去，站在他的轮椅后面，好歹与那位能够保持适当的距离了。
    眼前的男人，很危险。
    萧静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笑的，还有一点的无奈：“娘，你吓到小微了。”
    萧婶一脸的茫茫然，举起手，用衣袖将脸上的眼泪擦去：“怎么会，丫头，我这哭是因为欢喜，人不是一定要伤心难过的时候才会哭的，太开心的时候也会哭的。”
    “娘，我的意思是你都没有说清楚，小微误会了。”萧静将轮椅将前面推一小步，转过头来对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小微，这个人是我的爹，我的亲生父亲，萧南山，他回来了。”
    米微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听得他的话，笑容已经掌不住了，她有些失态地指着壮汉道：“萧婶不是说你爹，你爹，你爹。”你爹早就死了吗！后面半句实在是说不出来，人家好端端地站着，会说会笑的，怎么能首次见面就咒人家死呢。
    “我也不晓得我娘当时是怎么认为的，但是他回来了，没有死，活得比我们娘俩都滋润舒服。”萧静很重很重地叹口气，气息很长，像是要将肚子里压抑着的东西都给一起吐出来。
    萧南山笑着走过来，蒲扇大的手掌盖住萧静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了揉，仿佛他在眼里还是小小的孩童：“爹没死，你心里头一定乐坏了吧，哈哈，爹回来接你们娘俩了，以后不住这地方了，爹带你们去好地方过日子。”
    萧静被他揉得不太舒服，又觉得米微目光古古怪怪地看着他们，赶紧将那只大手给甩开来：“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大人了。”
    “爹走的时候，你还是小孩子。”萧南山见自己被儿子嫌弃，微微地委屈起来。
    “多少年了，早就长大了。”萧静决定学着米微的样子，离眼前这个男人稍微远一些，这样子，自己的脑袋才算安全。
    萧婶明明说过，萧静长得活脱脱像他那个短命的爹，如今虽然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过米微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实在看不出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的萧静和这位长着大胡子，一身古铜色肌肉的大叔有半点相似之处。
    不过，既然是长辈，米微还是客客气气地给他行礼请安：“萧叔叔，我是原先借住在这里的，回来看看萧婶和萧大哥。”
    “你不像是本地人。”萧南山稍稍打量了她一下问道。
    “嗯，我不是京城人，是从南边来的，原来是想投奔个亲戚，亲戚没有寻到，也只能落脚下来，幸亏有萧婶一直照顾我。”不知怎么，米微看到萧南山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与他貌似莽撞的外形不太相配的一丝光。
89 接风洗尘
    “原来是这样，我听你的口音，虽然京片子也说得上口，但绝对不是本地人。”萧南山很主人家的一挥手道；“客人来了，我们都站在院子里头干啥，请客人坐，请客人坐。”
    那是因为没有太刻意地去模仿，萧南山离家多年，一口标准卷舌音倒是分毫未变，米微的嘴唇动一动，声音很小：“萧大叔，我不是客人。”
    萧南山一愣，看看她，又看看坐在轮椅上面，一脸淡定的萧静，不知想到什么，咪咪地笑起来：“那是我说错话了，你是自己人，自己人。”
    长相有些凶狠的男人用这种方式的笑，米微觉得眼角有点抽抽。
    “她姓米，是南方人，初过来时在路边见到我病发，将人好端端地送回来，我觉得和她投缘就将一间房子租借给她，大家相处甚欢，要不是她，没准你今儿个回来也看不到我了。”萧婶大概是过于欢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张罗着米微坐，“小微，坐啊坐啊，都站着做什么。”
    萧南山接过萧婶从里屋提出的水壶，给米微倒出一杯茶来，递过。
    米微一低头看着他的手，很意外，他的手和萧静的很像，手指修长，关节不是特别凸出，但看着就是非常有力量，萧婶不是说萧静的手也是因为像他老爹的遗传，这种手型才适合做能工巧匠。
    “既然相处甚欢，怎么又搬出去了，这里住得不舒服吗。”
    米微心里咯噔一声，这位萧大叔从她进门这会儿，所有的问题都是在打探，试探她，也便是说，他在怀疑她的身份。
    接过热茶，穷人家也谈不上茶，就是有几片叶子的热水，米微还是没有抬头，她有什么好怀疑的，单身一个女子，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即便是有所贪图也不会选萧婶这样的人家，家徒四壁，几乎每个月的月底都在愁下锅的米尚未有着落，不过米微不想说什么，对方毕竟是萧婶的丈夫，萧静的爹爹，他想问的，她就会答。
    “丫头，她在外头做点生意，不太方便每天来回，就搬出去了。”萧婶全然没有察觉到气氛中的那种冷凝，还是一如往常的和气。
    “一个女儿家做生意吗。”萧南山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一次，是萧静忍不住了，低声吼出来；“她在万花街开粥铺，做得头头是道的，有哪里不对吗，女儿家做生意怎么不可以，凳子没有坐热，茶水一口没喝，你就没完没了地问个不休，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也没有说去了哪里，我看娘亲也没有问你两句，还不是把你当宝一样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