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卜相公

第7章


  “镜儿,对不起……我决定要跟着他。”说话的同时蔚云又转身望了黑衣男子一眼,唇角边绽出一抹幸福的浅笑。
  李镜的身子逐渐疲软,跪坐在飞桥上,乌亮的长发披垂,覆盖住她部分的表情,她以袖掩面,整个人被包裹在一袭红衣里,那使她看来格外美丽也格外哀伤。
  “为什么?”她低低的啜泣带着一种无助的沮丧,“云哥哥,我这么喜欢你,这么全心全意地等着你,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抛弃我?为什么你宁愿要一个男人也不要我?我这是、这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黑衣男子以深具威严的声音代蔚云回答:“你只是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
  “什么叫作不属于?”李镜的眼睛穿过乱发愤怒地凝视着他们,声音是切齿的悲怆。“你又凭什么笃定的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们自然会属于彼此,我一直、一直是那么喜欢云哥哥!”
  “你早就从卜镜里看见今天的事了不是吗?为何还迟迟不肯放手?”日华神缺乏温度的声音,冷冷地提醒着她。
  她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极度的忧伤也极度的癫狂。
  “什么卜镜?我根本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是可以以死来证明的!”
  蔚云听到这番话,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日华神则丝毫不受威胁,他甚至冷漠地道:“想死?随你!”
  但见李镜伸手攀向飞桥的木栏,以一种决绝的表情凝视着他们。
  “云哥哥,我现在就以死来证明我的决心!”
  “镜儿--”
  只见日华神即时把蔚云的脸藏入怀中,自己则以一种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的表情冰冷地看着红色的身影往幽深的谷底坠去。
  “你这见死不救的混帐家伙!”
  月华神的白光伴随着他愤怒的声音于半空中闪出,以极快的速度揽住红色的身影,带着李镜缓缓地重回桥上。日华神意味深长地俯视着,在那道白光将要接近桥面时,丢下一串暖昧不明的话。
  “很好,她是你的了。”
  语毕,日华神拥着蔚云消失。“
  “什么?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李镜自月华神的手中挣扎而起,向前伸出的手,甚至来不及触及黑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平空消失。
  “云哥哥!云哥哥……”李镜失神的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天空,“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呜--”像一朵枯萎的红花,她颓丧地蹲在地上,已经无力大声呐喊,只能无助地嘤嘤低泣。她一味地沉浸在悲伤里,所有的感觉被蔚云的离去牵扯住,忘了救她性命的那道白光,忘了似乎有人就站在她身侧,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直到一只很小很小的手,微微地扯动她的裙摆,一双机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她模糊的跟中融入一只巴掌大的小猴子,它白色的毛被雾水染湿,看起来很可怜,她伸手抱起它,“小猴子,你也被抛弃了吗?”
  “嘿,这个……”它双掌交握,露出和善的笑容。“李镜姑娘,我是来提醒你,你还没谢过我师父的救命之恩呢!”
  咦?会说人话!还知道她的名字!
  谢恩?谢什么恩?循着它小手所指,她望向身后,一个全身素白的男子倚着飞桥的木栏,两道白色剑眉微挑,阴邪俊美的脸上充满疲惫。
  月华神一手将束着的白色长发拢到右边,另一手小指勾起,边掏着耳朵叨叨絮絮地念着:“女人,水做的愚蠢动物!人家喜欢你也哭,人家不喜欢你也哭,除了会哭之外,一无是处!”李镜充满感激的眼在看到这白毛家伙时先是有了似曾相识的短暂迟疑,听到他的话时却又立刻火冒三丈,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放下白猴,拽着裙摆,她怒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指着他劈头就一阵痛骂:“就是你这白毛家伙!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就是你那天拿的什么鬼镜子说什么能够占卜、预言,我拿回去不小心给云哥哥看见,从那里预见了今天的分离……之后云哥哥就一直闷闷不乐,到成亲这一日又忽然抛下我,说什么卜镜的预言是真的,他心另有所属,命中注定了要跟什么神仙在一起……”
  咒骂间,她恍然大悟。
  “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一个来骗云哥哥,一个就来骗我,你在那曲镜子里下了什么鬼符咒?我跟你又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来害我?”
  咒骂声轰隆隆地传来,月华神用他那双独特而俊邪的眼默默地凝视着被愤怒与悲伤扭曲的脸孔,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张脸依旧有着灵性的美;但她的咆哮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所有女人的通病,那就是当她们觉得无法替事情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时,便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他感到好笑,打了个呵欠,态度十分轻蔑。
  “所以我说啊,女人这种愚蠢动物,从来都只有嘴巴而没有大脑,就是这样,才会让男人避之唯恐不及。”
  前面的话先是让李镜的双颊染上了愤怒的红色,但后面的话却如针一样地猛扎入她的心。她呆茫地注视着眼前看来十分厌恶她的男人,不由得想起她的云哥哥,想起他的骤然离去,是否是因为突然发觉了她身上有白发男子所说的缺点,为此,她眼眶不由再度盈满挫败的泪水。
  “我、我看起来……真像没有大脑的女人吗?”
  低微的声音以及她脸上那种完全被击垮的神情震住了他他忽然觉得她实在很愚蠢,也很可怜,他不禁被她三百年后同样的痴傻打败。
  “你干嘛那么在乎那个人啊?不过是个男人嘛!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再找不就好了?干嘛为了那个不懂得珍惜你的臭小子哭得淅沥哗啦的,好像世间除了他之外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喜欢你了一样……”
  她先是一震,接着立刻不甘示弱地吼着:“你这一窍不通的江湖术士!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懂什么?你有喜欢过人吗?有被喜欢过吗?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去喜欢,值得你掉眼泪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种感觉……”说到这里,她忽然垂下眼,神色转为黯然,痛苦地低喃:“我喜欢云哥哥,从小就喜欢他,为了他,我连最重要的性命都可以抛弃,你知道吗?”
  月华神心高气傲的脸顿时闪过一抹错愕,时间仿佛回到三百年前,也是这种灰蒙的场景,他用近乎开玩笑的口吻,拒绝了一个真其女孩的感情,迫使她堕入了轮回的深渊。
  三百年后,这个女孩再度站在他面前,用一贯的痴傻告白她澎湃的感情,然而这次却不再是为了他。她浓烈的感情不再为他付出,她晶亮的眼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种复杂难辨的感觉悄悄地在他潇洒不羁的心中生成。她今日奔腾的热泪、所受的苦,难道不是自己害的吗?想到她的九世都在这种悲痛中轮回,愧疚感就深深地攫住了他,他不由得放软语气。
  “好啦,你不要再哭了。”不能奢望已成凡人的她明白既定的宿命,他只好换另一种方法安慰。“是蔚云那家伙没有福气,你命中注定要遇到更好的人,更懂得珍惜你的人。”该死!他的脑海怎么突然浮现卜镜中两对男女之一的他们呢?似乎这番话对她有了某种启发,她模糊的泪眼不确定地看着他。
  “会吗?会有这样的人吗?”
  “会的。”月华神抚身抱起走到他面前的白猴,将它置于肩上。“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你是要说那个人就是你吗?因为镜子里出现的人是你!”
  她直接的问话让灰眸闪过一丝难得的仓皇,心中委实重重一震,轻抚长发,企图以镇定的语气掩饰心中的不安。
  “-派胡言,怎么可能?”
  泪眼直直地望着他,李镜挤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是啊,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甚至在上元灯节之后就再也想不起你的容颜,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他闲散的表情一僵,多么耳熟的一句话啊!这不是三百年前他对她说的话吗?灰眸一凛,该死!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她怎么可以把这句话说得如此残忍而不带任何感情,那使他有一种被报复的感觉。直视他的眼低垂,淌下数滴珍珠般的泪,她用红色的衣袖抹去眼中的泪水,重复着她无可奈何的低喃。
  “我不可能喜欢你,因为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你只是个江湖术土,或许,只是个变戏法的,我怎么能相信卜镜?那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他白色的眉不悦的挑起,什么江湖术土?什么变戏法的?
  “我是神!”他好笑自己必须这么大声地强调自己的身份。“我是这虚无缥缈,生人不敢进入的月华山的山神!”
  她微愣,旋即扯起两片红唇,轻蔑地道:
  “你说我就信啊?我也可以说我是日华山的山神啊!更何况神仙哪会像你这样的?少年般的一张脸却有着老人一样的白发”
  “什么?”
  月华神俊美的脸上染上阴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居然将他最最引以为傲的长发跟即将踏人棺材的老人相比,难道她是眼花吗?居然对他这个风靡仙凡两界的美男子说这种话!。
  将束着的白色长发拢到身后,月华神颜色比常人淡许多的双瞳此时闪过两抹危险的光芒。
  “看来,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个神仙跟一个一窍不通的江湖术土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不同。”
  他闪着光芒的眼冷然地射向李镜,右手微抬,两指并拢,指尖很快激起一团白色激光。
  在旁隔岸观火的白猴眼见师父突然间动了怒气,赶紧飞窜到李镜与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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