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疯

第54章


  “趁乱?趁什么乱?”姚老爷子很快就敏感得捕捉到了些许不对劲,今天的姚荡瞳里有丝不太寻常的坚定。
  闻言,她摸了摸脑袋,抛出干笑,“呵、呵呵,总会有机会的,那么大个营,说不准哪天就会出些乱子的呀。总之,只要有机会,您就带着大伙逃,只要过了关,说不定就有转机了。以您的能耐,或许还能在均国东山再起呢?”
  “好。”他挤出勉强的笑意,应了下来,不想打击她。
  事实上,这想法实在太天真,先不论守株待兔般等着军营出乱子有多笨,就算是到了均国,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当年他领兵时,没少杀过均国的人,孽造得太深,如今还能留住一命已是侥幸。
  可姚荡完全看不懂那么深的道理,她以为逃出这儿就能柳暗花明了,届时,天高皇帝远,谁奈何得了?天下那么大,总有容身之处,只要大伙都好好活着无灾无病,哪怕再也回不到大富大贵的日子,也无所谓。
  听闻爹应了她的想法之后,她弯起嘴角,笑得很开心,“那您先好好休息下吧,养养神,我睡不着,趁着手气好再跟他们赌两把,明儿一早他们就要走了,往后我再也没的赌了。”
  “……去吧。”他叹了声,纵容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姚荡蹦蹦跳跳跑出营帐的身影,他不自觉地溢出轻笑,这笑容刻在眼角的纹路里,是满满的涩。
  候在帐子外的那些小兵们正聚成一团,搓着手跺着脚取暖,见她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上前,领头的人飘了眼帐子,里头的人吃得很欢,连个出来关心她去向的人都没,他收回目光看向姚荡,替她觉得不值,“十三姑娘,您真的决定了?”
  “哪那么多废话,不是说当兵的从来不叽歪的吗?走啦走啦。”
  “可是领兵打仗的将军没那么好伺候,何况……何况您、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怕什么,还能把我折腾死不成。”
  “你爹坏事做尽,就生你生对了。”
  听闻此话,她抿着嘴角,难得的,笑得很含蓄。
  姚荡也不知道爹至今有没有后悔过生她,那么多子嗣里,她是最拿不出手的一个,还常常闯祸,琉阳城里好多百姓都不待见她。可她但愿,今晚之后她爹可以当做从未生过她。
  第四十一章
  姚荡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在旁人看来近乎疯狂……甚至是愚昧的决定。
  至少在这个靠坐在主帅帐子里身着一身干练黑袍的男人看来,她绝对疯了。在听闻士兵挤眉弄眼的汇报后,他弯起的嘴角里有一丝恶作剧般的坏笑,挥手遣退了帐子里的所有人,他甩开了享受面前那道烤羊肉的心情,曲起膝,坐姿散漫地挑起眉梢,问道:“听说你主动要求来伺候我?”
  算不上大的帐子里弥漫着羊肉的膻味,好些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姚荡呆呆地吞咽着口水,饿到发了昏,满脑都想着先前端给爹他们的那两碗红烧肉,听不见询问声,也看不见其他事物。
  直到那道格外阴柔的嗓音又把话儿重复了遍,她才猝然惊回神,把头压得更低了,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咬着唇,被吓得不敢吱声,只点了点头。
  从她不断颤抖的双肩看来,她是真的很害怕。男子挑了挑眉,嘴角微动,像是在强忍什么,片刻后,再次问道:“你知道‘伺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哦?那说说看你打算怎么伺候我。”
  她被这话问得脸颊一阵臊红,领兵打仗的人都那么直率吗?是打算要她怎么答啊?姚荡揪着眉,支吾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陪男人睡过!你想怎样就怎样,哪那么多废话,来吧!”
  “……这、这就来?没前奏?”显然,被吓到的不止是姚荡。
  前奏,是要做什么的?没有丝毫过往经验的她,只好干瞪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地上,努力回想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艳本。可那些个情到浓时自然发展而成的桥段,怎么也没法和现在这种情形联系上。
  “啊!”忽地想起了些事,她溢出一声低叫,在怀里摸索了半晌,掏出了个小瓷瓶,“有前奏,先吃药,听说男人吃了这药丸会醉生梦死……”话儿才说了一半,当她自以为媚态十足地抬头,冲上前,将那个小瓷瓶递给靠坐在软垫上的男人时,呆了,“你你你你你你你……”
  “做什么,见鬼了?”相较于她的惊讶,那男人则要冷静得多。
  “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他好笑的反问。
  “你不是吉祥赌坊里那个管账的书生吗?对,没错,就是你,就连让我宽限几天还债都不肯的人,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她想起那一晚,他也是这种打扮,手段狠辣而果断地把钦云府的总管摔下楼。
  可是吉祥赌坊不是被封了吗,难道他没事?就算没事,他也没可能会从琉阳跑来这边关,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属于主帅的帐子里。
  一堆疑问齐齐冒出,她理不出头绪,而对方也没想给她答案。
  “姚姑娘记性不错。”他只是含着一丝笑,敷衍似的丢出句算上夸赞的话,但很明显他更感兴趣的是姚荡手里那个瓶子,“这药是做什么的?”
  “男、男、男、男人吃的……吃完会变得好厉害,你尝尝看啊,保准你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不管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的目的,无论他究竟是谁,只要是在这主帅帐里,就是她的目标。
  哄他,用女□他,让他领略极致享受,然后再取他性命……看起来,这才是姚荡主动要求献身的目的。他变得有些兴致盎然,很期待若是苏步钦知道他把这女人逼到这一步了,会不会做出比她更疯的事。
  只是眼下这种期待是不可能实现了,既然受人之托,他也只好忠人之事,“哪来的?”
  “赢来的,跟押解我们来闭关的小兵赌大小赢的。”他那副怀疑的模样,让姚荡放柔了语调,愈加卖力的游说,“真的是我赢来的,安全可靠,你看,少了好多颗了,那人自己有试过。我最近手气好,赢的东西可多了,之前是你们吉祥赌坊的风水太妖邪!”
  “嗯,信你。”他看起来很好说话,只是没想告诉姚荡,不是赌坊风水太妖,也不是她赌术太烂,而是苏步钦开那座赌坊的目的,本就打算一举两得,再笼络各方消息的同时,敛那些贵族们的财,无论是谁,都不会有赢面。但,信了她的说法是一回事,会不会跟她一样笨就是另一回事了,“姚姑娘,你以为一个驻守边关随时要抗外敌骚扰的人,会笨到吃这来历不明的药丸?还是说,你以为你倾国倾城能彻底迷了男人的心智?又或者……你以为杀了主帅,乱了军心,你还能全身而退?姚家就会有逃的机会?”
  闻言,她面色一白,齿关紧紧叩咬住下唇。很明显,她一心只想着逃,没有多余心思去缜密布局;又兴许这些失败的可能性她都想到了,但以她输不怕的赌性,再危险的赌局只要有赢面,就一定要尝试。
  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姚荡真的疯了,她根本就是孤注一掷,视死如归。
  既然都被看穿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藏掖,要她装出风情万种的模样诱惑人,也的确是不太可能的事。
  她索性心一横,从袖间扯出那柄早就准备好的匕首,迅速拔出鞘,抵住面前这男人细白脖间,“反正我的命已经贱了,死活都无所谓,你……你的命比我值钱,不想死,就放我爹他们走。”
  “这匕首也是赢来的吗?”虽是没料她会猝不及防地做出这种举动,他仍是没有太过慌乱,反而对这柄匕首来了兴致。
  “对……呸!谁有闲情跟你讨论这个,你放不放?放不放!”
  “姚姑娘,你也看到了,像兔子的那位未必真如兔子那般温顺,出现在主帅营帐里的人自然也未必就是镇守边关的平远将军,放不放姚家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那谁能说了算就待我去找谁。”
  “疯子。”他毫不客气地掷出对她的评价。
  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迅速把这麻烦丢还给苏步钦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没等来人撩开帐帘,战鼓已经擂了起来。
  “怎么了?”还真是个让人不得安生的夜,他极为随意地伸手,看似软绵的动作,却震得姚荡手腕发麻,随着她下意识松手的动作,匕首落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士兵撩开了帐帘,他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询问。
  “敌军有动静,将军让您领兵去瞧瞧。”
  “烦。”他咒骂了声,临走前,又看向姚荡,叮嘱了句,“姚姑娘饿了吧?这烤羊肉就留给你吃了,你最好是乖乖待在帐子里享受美食,别乱走动,不要忘了姚家是重犯,若是出了差错,你不止会害了我,还会害了八皇子。”
  ﹡
  尽管人们常说无巧不成书,可事实是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在同一晚发生。
  这些年,玄国国力逐渐强盛,两国之间,已是相安无事多年,纵然是向来凌驾在上的均国,也鲜少主动来犯。有什么可能会巧合的在姚家刚抵达的这一晚,突然有动静?
  在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面前,姚荡早就忘了饿的感觉,也注定是不会乖乖待在帐子里寸步不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不需要她动手军营就已经乱了,那不趁着这个时候逃就是笨蛋!
  ——不要忘了姚家是重犯,若是出了差错,你不止会害了我,还会害了八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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