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张希明会发现她,她担心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如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那么久了,身为他妻子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他的病就不会发展到这步吧?
奔跑着,她的泪如这个夏季最厉害的雨,怎么止也止不住,打湿了拂过她脸的风。刚刚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死死捂着嘴,身体却在颤抖,现在坐在车上,她终于可以大声哭泣,让泪与悲伤在马路上纷飞。
时隔三年,上帝再次收回了属于她的幸福。
——
病情曝光(2)
时隔三年,上帝再次收回了属于她的幸福。
一阵高速的冲刺后,林胜南把车停在路边,哭着往公园里走,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更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偌大的天空缀着棉花一样的白云,生命力正旺盛的树连绵而围住了整个公园。她走进斑驳深邃的树影里,在一棵大树前蹲下,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爱她的人又要离她而去,她的心再要死一次。她六岁那年,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就在一个秋日午后,从家对面那座桥上往下跳,死在她的面前。
那个时侯,她刚刚睡醒,四处寻找母亲,刚好走到阳台看到妈妈熟悉的背影,在红如血的落日中慢慢往桥上走。桥上只有她一个人。
“妈妈!”她高兴地喊着,“要去买菜了吧,我也要去!”
她啪嗒啪嗒地跑下楼,只是,当她跑向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从桥上坠落,像她心爱的那个被发脾气的妈妈从楼上抛下娃娃。
她没有往前走一步,呆呆地望着那些涟漪,她不敢前去看看在水中挣扎的妈妈。她张大的嘴巴喊不出声音,眼泪最先给出反应。
唯一清晰的是那一刻水声很大,一直撞击着她的耳膜,使得日后很多次听到水声她不可抑止地想起这一幕。
“妈妈,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
她哭得几乎要吐起来,脑海里一直闪现那个残酷的午后,以及失去张希明的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嘶哑地问着,苍白的天空没有任何回音。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大树的另一头坐着肖临风。
然后,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了。使她有回到了很年前的幻觉。
他第一次看到她,也是她哭得让全世界都悲伤不已的时候。
她第一脸见到厉杰唯,正是她希望上帝对她公平一点的时候。
那天,厉杰唯在她面前蹲下,给了她她见过的最明媚的微笑,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背景是一片亮的让人目眩的蓝天,以及风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他安慰她的话她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深如大海的眼神深深地印在她心里。这个王子般的人物曾无数次被一个不幸的女孩描绘为她的天使,上帝的礼物。
可是,他永远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肖临风在同样的场景出场了。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掏出手巾,蹲下来,把它送到她面前。
林胜南没有接,转过脸躲避他的目光。却听到他轻轻地说,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会哭——都哭了近两个小时了。
她的心一紧,一阵桂花香再次朦胧地飘散在空中,那个女孩就坐在树下,抬起泪眼望着站在她前面的少年,那个少年说,我真佩服你,我哭起来从不超过十分钟,可你已经哭了一个小时了耶。
那个少年说完擦掉她的泪,她跟着他一起笑了。
林胜南转过脸,被泪水模糊的眼中,肖临风的眼神和当年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她止不住抽泣,却开口问,你真的是厉杰唯吗?
相亲
肖临风的眼里摇晃着光芒,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阵铃声急促地响了。
是林胜南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号码,马上紧张地走开。是张希明的电话,她现在止不住抽泣,应该怎么接他的电话?
肖临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没把那个“是”说出口。
一阵风过,一片叶子飘下。他背靠着树上,想起了很多事情。
突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的回忆。他转过脸,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子向他走来。
“你就是肖先生吧?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那么久。”她伸伸舌头,眨着精明的大眼。柔顺黑亮的披肩长发衬托着她白皙的肤色。这是一个美得让人窒息中美混血儿。
“你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是因为肖俊浩坚持要他来见她——美国雷尔公司总裁的千金。
“crayler?”
“yes。”她点点头,然后笑着说:“我中文名是陈晓琴。你还是叫我晓琴好了。”
“晓晴?”他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笑容。
“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她凑近来看他的眼,一阵淡淡的香水环绕开来。
肖临风摇摇头,把她带进自己的家,两人客套地说了一些话然后陈晓琴伸出手指俏皮地在他眼前晃,说,你知道吗,刚刚我是故意迟到的。
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最讨厌这样的变相相亲,烦死了!而且我想试试你是不是那些可恶的公子哥儿。
肖临风喝着的冰咖啡差点倒了,他笑了起来,这个女孩是他见过最直率的富家女。
你普通话还不错嘛。他给了她鼓励的一瞥。
谢谢!她笑了,明眸皓齿,如背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最后我发现,你是个还可以的男人。
她继续,然后很严肃地盯着他,说,我开始对你有好感了。
是吗?肖临风依旧不急不缓,似乎把她的话当玩笑。
她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走了,走到一半回头说,你信不信,一个月后我要和你订婚。
肖临风给了她一个告别的手势,没有回答。
她回过头,浅浅地笑着,她在那两个小时里发现这个帅气的男人富有同情心,眼睛还藏着很多故事,这一切都超乎她的想象。他有富家公子缺少的智慧和魅力。
如果要说什么最吸引她,那就是他的眼睛,那双沉思时浮着妖娆雾气的眼睛。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要找到一条通向他内心的路,去找找迷雾中他的秘密。
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她拿出手机,再看一眼她**的照片,照片中肖临风正双手插在裤兜,靠在树边仰望天空,眼里洋溢淡淡悲伤。
另一边
林胜南接了电话,另一头传来她一直记挂着的人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
林胜南尽量压抑着自己,编了个谎言就开车回去了。
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很害怕他会发现自己曾哭过,然而他还是发现了,焦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她摇摇头,说刚刚在路上被狗吓到,他相信了,还哈哈大笑说她没用,她心里更疼了,她知道他明明负担着那么多包袱还装作无忧无虑。
“希明,我想去旅游。”她抱着他,把一滴要掉下的泪擦在他衬衣上。
“你的声音怎么那么沙?”他把她推到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然后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张希明明白了,放开她,问:“刚刚你跟踪我了吧。”
纪念游
林胜南点点头,然后紧紧地抱住张希明,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尽情地哭起来,她要在他脆弱之前先自私地脆弱最后一次。
她不知道张希明此刻的心是多么痛,她只能从他拥抱着她的双臂感受到他的安慰,然后从他的身体感受他因悲伤或激动而引起的颤栗。
直到林胜南的泪浸湿了张希明的白衬衫,她才放开他,觉得要肩负起一个妻子应该有的责任。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样会让我更内疚,”她抽泣了一下,压制住,又说:“以后,以后你不准再瞒着我看病吃药,”林胜南一双通红的双眼望着他说,“还有,请一个长假好好治病。”
张希明点点头,双眼也湿润了,他再次把她拥进怀里,说声对不起,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吻着她。她很快感到一滴滚烫的泪滴在她肩窝上``````
几天后
为了余下的时光能多陪着亲人,张希明把一家大小都带到了有“童话世界”之喻的九寨沟。
这就是夏季的九寨沟,悠远的晴空湛蓝而碧净,空气一尘不染,湖泊冰清玉洁,流水照映着着翠绿的树枝,银帘般的瀑布抒发最为恣意的激情。
林胜南喜欢五彩斑斓绚丽奇绝的瑶池玉盆,为绝美的原始风景而欢呼。张希明则喜欢面前清澈如林胜南双眼的湖泊,蓝的纯粹,像头顶的天空。
她拉着他东走西蹿,没想到女儿张蓓撅着嘴表示不满,还喊着累,林胜南于是扛起张蓓,把她扔到婆婆公公那里,请他们代看一下,张希明父母笑嘻嘻识相地挤挤眼,把张蓓连哄带骗留在身边。林胜南回到张希明身边,两人很久没在一起牵牵手说说情话了。她依偎着她丈夫,慢慢地走在树林里希望能抓住一分一秒陪着他,守着他。她根本不敢去想张希明离开她的情形,她宁愿带着自欺欺人的愚昧过下去。
“去看看瀑布!”张希明低下头询问她,她点头,被牵着往瀑布那边走去。
“据说瀑布能练功,你去试试!”张希明使劲把她推过去吓唬她,林胜南挣脱出来追着他打打闹闹,他躲进树丛中,林胜南却往反方向追了过去。
然后,两人失散了,手机都在公公婆婆那里,她联络不到他,在树林里打转了几圈还找不到他,她心底突然就涌起了阵阵悲伤。
这里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他。无论她怎么找,他始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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