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更陌

“怎么样了？”看见樱晓的身影在转角出现，水长长快步跑上前问道。
    整整一天，樱晓都在齐王府和将军府两地奔波，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瘦削的脸颊流淌着不间断的汗水，眉眼间挂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她很倔强，再辛苦都不会喊累。
    “夫人，齐王妃又痛晕了，太医正在为她扎针。”
    又痛晕了，从昨夜凌晨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要是再没有进展，恐怕真是要一尸两命了。
    水长长紧紧握住拳头，细细的指甲片深深嵌入嫩肉里，但手掌的感觉全然被内心的谴责所掩盖。虽然当日水长长并未存害吴绿茗之心，蓝碧花花粉之事尚是一个有待解决的谜团，但是吴绿茗确确实实是因为吃了她喂的沾有蓝碧花花粉的酸梅才会出血，甚至现在……
    “你继续守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
    突然间，水长长觉得疲惫不堪，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好心竟是坏人设陷阱的筹码。无力地靠在栏杆上，远处的杨柳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摇摇欲醉，这天，该要下雨了吧！
    小希拿着一张图纸问：“夫人，李裁缝说这件衣服衣袖套边的颜色没有了，可不可以用深蓝色代替？”
    都两个时辰了，樱晓还不回来，吴绿茗可不要出事才好。水长长用手撑着下巴，默默地担心，根本没发现小希的存在。
    “夫人！”注意到水长长的走神，小希加强语气。
    水长长这才回神，一脸迷惑地看着小希。
    小希把衣袖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在宫里的时候，水长长就渴望很喜欢设计衣服，渴望拥有一家自己的衣裳店，这是小希和福全知道的，所以当李裁缝打算自作主张把套边换成深蓝色时，小希坚持要过问水长长，可是这回水长长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
    水长长的视线没有在图纸上停留一秒，而是两眼呆滞，看着别处。小希说完后，她直接点头同意，说：“好，深蓝色可以。”
    小希感觉奇怪，以前不管发生多不开心的事，水长长都不会对自己设计的图纸抱不认真的态度，今天的心不在焉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轰隆隆——”
    突然间，电闪雷鸣，狂风骤起。紧接着，暴雨肆虐，狠狠拍起尘土。
    水长长的心脏顿时紧缩。她最害怕打雷闪电，对她来说，闪电是恶魔那令人发颤的眼睛，在天地被朦胧的灰色笼罩时，猛地睁开，脆弱的人，难以承受。而打雷是它猖狂的笑声，一声一声，震动你的心弦，跳动你的神经，将你逐渐逼近崩溃。
    小希赶紧扶她回房，无奈风雨尘土迎面扑来，两人只能勉强用衣袖遮挡，完全无法前进。
    突然间水长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全都不是好兆头，吴绿茗和她的孩子也许凶多吉少了。
    “夫人，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小希在旁边担心地说。自从樱晓回府后，很久很久了，水长长一直都是抱膝坐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感到心慌。
    “嗷嗷！嗷嗷！”麦兜的脑袋蹭着她，希望她会理睬自己。以前只要它出这招，水长长就会笑着把它踢到角落里，嘴里还叫着流氓狗云云。但是今天失败了，水长长一点要搭理它的意思都没有，害得麦兜只有垂丧着狗脸回窝。
    水长长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细长的眉毛紧锁，上齿已经在下唇留下血的痕迹，但是她却全然不察。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痛恨自己，恨到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刮子。因为她可以承受被人陷害的冤屈，可以放任自己让恶贯满盈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和教训，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无辜的生命受到自己的伤害，即便再无意，再无可奈何。
    吴绿茗，如花的女子，她有心爱的丈夫，期盼的孩子，本该幸福走完一生，现在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不到，看不到。难产，所有人都决定牺牲孩子，毕竟她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但是她坚决反对，执意要生下孩子。结果，孩子平安出世，她却因失血过多生命垂危。要知道，产后大出血，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是在这！
    严君陌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将军府。傻瓜，一切都是意外，她为什么要这么善良，把所有错、所有罪责往身上揽，那会逼疯人的。
    刚才的大雨已经停歇，但是路上还很泥泞，马蹄飞过，华丽的衣裤溅满污水脏泥。但是严君陌一点都不会在乎，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想马上飞到水长长身边，那个傻丫头一定在胡思乱想，她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她一定在承受煎熬。
    “长长！长长！”牢固的精致古门被着急的严君陌一脚踢坏，他箭步跑进房间，那里有他一生的挚爱，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水长长听见了，那是严君陌焦急的呼唤，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原本干涸的眼眶顿时盈满泪水，下一秒迅速决堤，抬起头，严君陌刚好跑到床边。
    果然，清丽的小脸都是泪水，晶莹剔透，好比最锐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刮得心口好疼。因为泪水的关系，灵动的双眸越发楚楚可怜，这种女人的特权，水长长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那种哀伤和痛苦，无需一言一语，就有让人怜惜，让人有想一辈子保护的冲动。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房间里，除了凄美的哭泣，没有任何声音。严君陌不断收紧手臂，他要抱紧她，要她实实在在感受自己的爱意和力量，他要为她驱散所有的痛苦和忧伤。
    水长长也很紧很紧地抱住严君陌健实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尽管现在是盛夏，但是她真的好冷，而严君陌的怀抱真的好暖和，她要乖乖呆在这个人的怀里，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躲避寒冷，躲避内疚，躲避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