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

第16章


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那么苦涩难咽?
  “老天,你不会一直担心咱俩会为了工作分开才不做职业棋手吧?”崔婧眨眨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瞅着他。
  “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她眨眨眼,“我看你和东方名人下得很开心嘛!”  
  他敛下眉,静静地不知在思索什么,又不说话了。  
  “ok,不说这个了。”崔婧见他面色阴郁,忙不迭转换话题,“我们去外面看那些小孩堆雪人吧,外面的雪足够厚了,快走、快走!”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冷——”权弈河没来得及抓住她,只好拎着外衣急急忙忙跟出去。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权弈河郁闷的这天感冒了。  
  光顾着拿衣裳给崔婧披上,他却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冰天雪地里陪着她玩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会不生病?夜里他开始不停地咳嗽,为了不影响到崔婧休息,权弈河悄悄起身去客厅里睡,猫咪阿福听到响动,磨蹭到他腿边晃了晃脑袋。  
  “没事……”权弈河吃完药,摸了摸它的脑袋。  
  阿福瞪大眼,“喵唔”两声,不肯闭眼睡觉。  
  权弈河顺手掰了几块细碎的糕饼,放到阿福的嘴边。  
  猫咪眯着眼,嗅了嗅,却没有张嘴去吃。  
  “你是不是也病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一阵苦笑,被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瞌睡虫,他抱着猫咪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决定上网。网上确实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花花绿绿,吸引了阿福的注意力,尤其是有那些广告漂浮在页面时,阿福都会伸出小爪子去抓屏幕,逗得权弈河又一阵咳,嗓子灼痛难当。手指滑过鼠标,他碰到了桌上一个冷冰冰的夹子,着魔似的拿过来翻了起来。  
  那是一个存放许多卷宗的夹子,关于刑法、民法、诉讼法什么的历年案例,可是在中间却夹着一张颜色泛黄的页子,他抖了抖,单独把那张页子抽了出来,借着显示屏带来的昏暗光线,他展开了那张盖着市立医院公章的诊断书。
  病人病状:平时有轻微肢体麻木,此次突感脑部疼痛、迷糊想呕吐,病情发生前后两分钟左右呈现昏迷状,大脑轻度出血。  
  诊断结果:先天性脑血管畸形。  
  医师建议:基于这种疾病随胎儿出生、长大,畸形的脑血管也长大,切勿过度激动、疲劳、思想压力大,以免使畸形的脑血管破裂,经常到医院做常规的ct血管造影检查或磁共振检查。  
  清心寡欲,淡泊名利,远离脑力劳作。  
  经常饮水,冲淡胃肠道,稀释血液,宜吃清淡、细软、含丰富膳食纤维的食物,采用蒸、煮、炖、熬、清炒、氽、熘、温拌等烹调方法,不宜煎、炸、爆炒、油淋、烤等方法。  
  药剂另附——  
  权弈河盯着上面的字,一遍又一遍,不觉又握紧了纸角。耳边,隐约响起多年以前,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先生所说的话,“孩子,围棋作为业余爱好就好了,干吗那么认真?冥思苦想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难道你要为这棋子放弃未来无数种可能吗?”  
  “我真的不能再下棋了吗?”  
  “不是不能,而是让你看开些,不要太认真,消遣还是可以的。”  
  “消遣?”  
  “嗯,做职业棋手绝对不行,你的大脑承受不起高度集中的思维压力,也承受不起任何狂喜狂怒的洗礼,如果再多犯病几次,血管严重破裂,就算进行伽玛刀治疗也不能保证救得了你的小命。”  
  “只是消遣……”  
  那一年,他好不容易说服母亲和家族的其他长辈,毕业后眼看就要成为一个不必分心而专心围棋的职业棋手,没想到,晴天霹雳在瞬间粉碎了美梦!  
  他不能再遵守和东方名人的约定,下一辈子令彼此灵魂战栗的围棋!最初得知不幸消息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甚至连一死了之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意外认识了崔婧,也许,他真的会堕落下去。  
  那一次,崔婧就捧着个破碎的试剂瓶在一间实验室里大吼大叫。权弈河路过实验楼,不经意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听到她伤心欲绝的话——  
  “为什么明知道不好,你还要发送给我?”  
  ……  
  “你怕你妈妈被诅咒,就不怕我妈妈被诅咒?”  
  ……  
  “啪!”崔婧狠狠地把手机抛出,恰好砸到门口站着的权弈河脚下。  
  权弈河怔了怔,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还给了她,轻轻地说:“别哭了。”  
  “你说谁哭了?”崔婧恶声恶气地吼,瞪着他,突然恍过神,“你、你是权弈河!”  
  “你知道我?”权弈河轻耸轩眉。  
  “新闻学的肖轻岚还有法学院的权弈河,东陵大学谁不知道?”崔婧讪讪一勾唇,“你不去找你们家名人下围棋,来实验楼做什么?”  
  “如果不是听到你哭,我也不会来看。”他回避了下棋的问题,“学校的东西都有公物抵押,破坏了要补偿的。”指了指桌角附近的碎片,“我帮你整理好吗?”  
  崔婧哼了哼,“随便,是你自愿的啊!”  
  权弈河微微一笑,眉宇间的折皱舒展开了,于是拿了扫帚,弯下腰,一点点细心地去扫碎片。  
  “桌子下面也有溅到,弄干净。”崔婧没好气地指挥,纯粹在发泄心中的怒火,不过看了一会儿,见这男人竟没动怒,自己的火也渐渐消散,“喂,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干什么要听我的?你看不出我在欺负你吗?”  
  权弈河扭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古怪,“有欺负人还要提醒对方的吗?”  
  “因为我不够小人。”她双臂还胸,气笑了,“被人家欺负,还不以为然,我服了你这个好性子的男人。”
  他抿抿唇,“逗笑你,我也算是功德圆满。”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迷恋你。”她不无感慨,“真会说话。”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严肃不已地澄清。  
  “那我问你个问题。”她又握紧了手机,“如果好友发了一条短信给你,上面说:如果这条短信不转发给若干个朋友亲戚,你的母亲就会在几天后被车撞死,这是一条古咒语,从未失灵,你会传吗?”  
  “不会。”权弈河斩钉截铁地说,静静地凝视她,“我爸爸出过车祸,现在半身不遂,我知道那种滋味。”
  “对不起。”她当即道歉。  
  “没什么,你原先又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朋友也是担心父母受到诅咒,出于一片孝心,你可以原谅她。”
  “可是……”她的眼圈濡湿,倏地一抬头,“如果诅咒在我身上,无所谓,大不了我成全她,谁让那是出自一片孝心?可我很小就没了妈妈,她说反正我妈妈早就不在了,不用担心受到波及!这种扭曲的体贴,你要吗?她和我一起长大,上大学前形影不离,为什么她不将心比心?我妈妈是不在了,但——”她使劲拍了拍心窝,“她一直活在这里,一直活着!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妈妈?我恨她,好恨她!”  
  权弈河的喉头动了动,“你狠得下心?她是你曾经最好的朋友!”  
  “一定会!”她瞪圆了眼睛,双拳紧握,“我可以一辈子铭记儿时和她玩得开心的情景,却再也不会亲近她!”
  “再见面呢?”他困难地追问。  
  “等久了,大概会一笑而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大概还是舍不得视而不见,但绝不会多说一句、靠近一步。”  
  舍不得又为一些事必须放弃,可以记得以前的美好,但再也不去靠近,尤其是曾经靠得很近很近……这女孩和他好像!可他能不能像她一样坚强?一样坚定?有些时候,并不是你想任性就可以随随便便任性的!  
  “嗯!”一走神,权弈河倒抽一口气,握扫帚的手背刮着地面去扫桌下的碎片,却无意中伤了自己,长长的血痕划了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崔婧注意到他那声轻微的呓语。  
  “没事,破一点皮。”他甩手,没多在意。  
  “是吗?”她眨眨眼,“你知道那是什么试剂瓶吗?”  
  “化学试剂瓶。”他拿起半截瓶子端详,“硝酸啊……”  
  她离开桌边,快步走到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那你还这么镇定?不觉得疼啊,这个浓度足够烧坏一大块皮了!”
  突然被她握住手,权弈河吓了一跳,匆匆抽回泛起刺痛的手,“现在有了!”  
  “现在有什么?疼了?”她信手抽出一根细细的棉签,在旁边另一个写着酸式盐的小试剂瓶里沾了几下,“手给我。”  
  “嗯?”他不明所以地伸出了手。  
  “干吗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她更是坏心眼地讽刺,刚才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光——好一个单纯的家伙。  
  权弈河微微赧然,嚅嗫地说:“我既然碰到硝酸,不要再连累你了。”  
  “烂好人。”她发现,眼前的男生很好欺负,于是一挑眉,“这一套追女孩子的苦肉计早就落伍了,知不知道?”
  追女孩子?  
  从没想过的权弈河睁大眼,忽地,脑子闪过她不久前摔电话的一幕,她不肯承认自己掉泪的倔强模样,还有一刹那握住他手的暖意,不禁内心澎湃,“那你会不会答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