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唯有相思残

 
李御医笑道，“这京城之中还有几个罗府？可惜可叹，一夜之间满门抄斩，上至老人下至小儿一个不剩。罗王爷当初随皇上征战功劳甚大，封了这个异姓王爷，是何等的风光。可他如今却结党营私，收养了当年叛贼的儿子！如今被牵连也是活该。现在京城里谁不因为太子除了他们叫好，人心所向！人心所向啊！清儿姑娘，我要去夏姑娘那里探视，就不就留了。” 
清儿听了也糊里糊涂的，刚把御医送走，就看见太子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筱乔怎样了？”听清儿说醒了连忙松了一口气，大步往里屋走去。 
想不到筱乔竟然起来了，还坐在桌前，背僵直着。奕昕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又抱回床上，可是筱乔却脸色苍白的可怕，也不说一句话。 
“怎么了？”奕昕问道。 
“你捉到欧阳冷渊了？”她突然问道。 
奕昕一楞，却反倒释怀的苦笑“终究还是被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李御医刚才说，你将罗府满门抄斩了。一个不留。”她听见这个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她只当奕昕是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个总是对她温柔相待的男子，却忘了他也是一个生活在血腥的皇室的人。而如今所作的一切，才是一个皇朝的太子该做的事情吧。“如果你没有抓到欧阳冷渊的把柄，又如何能有一个服众的理由去讲罗府满门抄斩。” 
“你果然很聪明。我的确抓住了欧阳冷渊。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每个皇朝的必然要经历的，罗府早就横行多时，除了他，是民心所向！”奕昕冷冷的反驳她。 
“满门抄斩！”筱乔忍不住嘶喊起来“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血腥！这不是我认识的你！我现在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看见那些人在我的脚下哭喊！” 
“筱乔！”奕昕抓住她的胳膊“你冷静下来！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皇室的小孩，可以比得上千军万马这个道理！若是留下罗府的一个人，将来此人登高一呼，便可以毁我朝百年基业，即使失败了，那也会牺牲更多的人！” 
“那欧阳冷渊呢？”筱乔头痛欲裂，脸色越发的苍白“你抓住的叛贼头子，就是他，对不对？” 
“是。你哥哥的佩玉就是在他的身上，他召集了你哥哥的残余部众，企图偷袭京城。想不到却被我安插在城郊的线人截获情报，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等抓住的时候才发现。”奕昕没有反驳，既然她一切都已经知道了“他晚处斩。” 
筱乔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似地，差点瘫倒，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如果我求你……你能不能不要杀他，将他软禁起来，软禁一辈子也好。” 
奕昕颓丧的苦笑“你以为他这样骄傲的人，会甘心被软禁吗？即使我不杀他，他必要寻死。” 
“让我去见他，我去劝他。”筱乔突然执拗而激动的要冲下床，却被奕昕一把拽回来，“筱乔！”他忍不住大吼起来，筱乔似乎被一声唤回了思绪，愣愣的问他“你今晚必然杀他？” 
“必然。”奕昕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筱乔却将他推开，奕昕想保住她，她苍白的似乎就要死去。“然后呢？”筱乔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割在他心里似的难受。“奕昕，然后呢？他自己一个人不会叛乱，也没用那个资本，而且他之前是奕綦的门客。杀了奕昕之后，是不是又要讨伐奕綦？终于有一个正式的借口将奕綦拉下马？” 
“我有时候真的不想你这么聪明。”他将筱乔搂入怀中，又突然放开“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早已经不干净了。你若是后悔，我也不会给你走的机会。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 
“我们都无法逃脱。” 
  
第114章 恍然如梦（二）
 
奕昕说完便大步离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筱乔失去了他的拥抱，倒在了床上。而她这一刻却无法停止伤痛。她就要迎接欧阳冷渊的死亡。就像是眼见一只箭射向她，却又无法躲避的的悲哀。那个在自己痛苦的时光里，陪着她度过的男人。那个在她处在最危险境地的时候，就像天神一样拯救她的男人。那个给她温暖，笑容灿烂的男人。她记得自己在无数的时光里，风刀霜剑，只要想到他的笑容便可以熬过去的时刻；她还记得，他是如何变的计谋算尽，在那个知道真相的夜晚，她坐上奕昕的马逃离他的时候；她还记得，她断了他所有的爱慕的时候，他那双悲伤的眼睛。
他曾对她说“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而如今，而如今……她不仅要失去他，同时也将面对失去奕昕的痛苦。她爱的那个奕昕，那个温柔的他，也终将被这些皇室里的争夺所切里他的身体。他心里就算还有些柔软都将被奕昕一点点切除。她早就应该知道的，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道理。陪在他身边，终究要面对更多的痛苦。
他的手将染上更多人的鲜血，再也无法洗清。他是属于天下的男人，而不是属于她的。她怎能这样不自量力……
“哎呀！我的小姐啊！”清儿的一阵哭喊传来，她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陷入了一场很沉的昏睡，连梦都没有做，就像死了一般。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她房间的人坐在那里。而清儿也坐在旁边一脸愁苦，一听见她那边传来动静，清儿马上扑过去，眼泪涟涟的将她扶起，“小姐要喝水么？”
筱乔摇了摇头，“我那天……”
“你那天突然吐了口鲜血，晕了过去，吓死清儿了。还好御医说您这是气极攻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清儿连忙说道。“你这次又昏睡了三天。”
筱乔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的一把拽住清儿的手“他，欧阳公子？”
清儿又哭了起来，“他已经被处斩了。”又怕刺激到筱乔，连忙说道“欧阳公子是按照皇家礼仪葬的，您别难过了。”
筱乔胸中又涌起一股血腥的感受，连忙喘了一口气才压抑过去，而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怎么能不难过。怎么能……”
“清儿你先下去。”旁边的夏惜音突然说道，而清儿居然听话的走了出去。筱乔这时候更不想和她共处一室，叫清儿留下来，清儿居然冲她安慰的笑笑，走了出去还将门带上。
夏惜音缓缓的走到筱乔的床边，坐下。将筱乔的手轻轻的握住，“筱乔，你遭受这么多，已经够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竟然也流下眼泪，“我们都够了。”
“我始终记得我们小时候，你常对我说，那个和你共患难的公子。我还笑你的痴。而如今，我却也爱上了这个男子，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坏女人。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夏惜音自嘲的笑笑“而更可悲的是，我冒名顶替了你的身份，却还是的不来他的爱。”
筱乔此刻也是感受颇深，“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然而，你却不及我爱奕昕的万分之一。但是你比我厉害，你手中有最厉害的武器，即使我有千军万马都会被你击退，那武器就是奕昕的爱。”夏惜音似乎说道这里却停止了哭泣，眼神也变的坚强“你放弃吧。放弃奕昕吧，你受不起他的那份爱。我从小就知道，你不同于那些贵族家眷，你胸中有沟壑。那是不同于常人的正义感，所以当初你知道欧阳公子的阴谋的时候才会离开他。”
“而如今，你看见了奕昕的狠毒，才会如此的难以接受。”
她一番话道出筱乔罪害怕面对的事实，筱乔怕面对死亡，怕面对生灵涂炭，却又无法面对做这一切的是她心中最爱的那个男人。“你劝过我很多次放手，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一切？”但是，放弃奕昕又是何其的难……
“你知不知道奕昕也会累，也会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在给他甜蜜的爱情的同时，却又给他带来百倍的痛苦。这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唯独你视而不见。因为你，他必须要以一人之力与皇上对抗，从而才获得了让你活下来的机会；因为爱你，所以他对你和奕綦的暧昧不清视而不见；因为你，他本来可以丝毫不犹豫的杀了欧阳冷渊，但如今他杀欧阳冷渊自己却有背负了太多你口中的血腥和残忍；因为你，他明明一个娶皇室大臣千金的行为都无法实现，你只知道他轻松的答应了你不娶，你可又知道他为了许诺你，背后要做多少的抗争？你让他的人生曲折了百倍千倍，可是你却只想着欧阳冷渊是否能活着，完全不关心他背负了怎样的压力。”
“可是，你又是极其聪明的，这些事情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面对？”夏惜音一字一句都咄咄相逼“一个王者，爱上你这样的女人，是件最不应该的事情。而你自己，不也渐渐的显出疲累之态么？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肯放手，难道要等到奕昕和你都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时候才放手么？”
筱乔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夏惜音说的对。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对的，而她一直被爱情蒙在鼓里，如今被她一言一语揭示出来，竟然让她觉得如此的无力反驳。她这么多年做的，难道都是拖累着这个男子的脚步？如今她见了，他以一个王者的脚步前进，脚下全是鲜血。终有一天，她们之间的隔阂……不，没有那个时候了，她现今身体越来越差，怕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筱乔，在最美的时候，把它结束吧。”夏惜音说。
在最美的时候么，在最美丽的时候结束，以免到最后欠缺不堪？
“他要娶的那个大臣千金，是你吧？”筱乔问她，其实在李御医来的那天她就知道了，“欧阳冷渊如今被杀，牵扯到奕綦也是迟早的事情，即使他现在决定不参与皇位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