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绵绵

  
  叶檀拿出那一瓶药来，站近席容玉面前：“自己先进屋上药，我来跟他说。”席容玉忍着泪拿紧药瓶对夜昙流露出一种哀求的神色，眼神有些凄离，叶檀想了想终于还是有些僵硬的抚上了他的头，拍拍他道：“放心吧，我会好好跟他说的。不叫你的话不要出来。”席容玉眼神里透出信任与感激的色彩来，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便顺从的进屋去了。
  
  席容玉一进屋叶檀便冷下声音对着他道：“你是谁？利用席容玉带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叶檀的声音里皱结着阴郁，声音森然，总觉得这人似乎存在于记忆力的某一处，有些灰暗飘忽却是一定见过的，且其实席容玉眉间明明有隐隐的勾栏风情，他又说自己并不是霄玉楼的人已经让叶檀有所警觉。然而毕竟那种纯然的澄澈眼神却装不出来，只恐怕是被人利用了。
  
  这圈套都设好了，自己不往下跳似乎有些对不起人，再说自己倒也想见见这人，到这个世界以来还算是第一次有除了皇室以外的人和这个身体有联系，关于席容玉其实叶檀其实是想保护，她自己也明白。
  
  他先是一愣，继而又笑起来无神的双眼忽而瞪得狠厉起来，面目狰狞眼神嘲讽：“难道王女已经忘了两年前被血洗的席路一府？你倒是忘的干净，逍遥快活。王女果然还是传说中的冷情冷心，却不知为何又如何为了容玉来这里？怕是要帮他出了那红楼吧？怎么，就因为他长得像席容止？但是像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个野种？也不是容止。”
  
  他的声音越说越凄厉，叶檀皱眉看他有些失控的情绪，自己也努力回想这脑子里的记忆，奇怪的是这身体的意识却似乎什么也多的想不起来，就算对这人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印象，却再也多不出半分记忆。
  
  他见叶檀不出声，忽然之间朝叶檀扑过来，五指屈成爪状夹杂着凌厉的阴风，叶檀大惊立刻反射性的往后一退他见一拿不成便再次欺身而进，叶檀手掌翻转暗运内力，身形即刻退滑，手指翻花飞蝶般灵活的拿住了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忽然听见他闷哼一声似乎听到骨折的声音，叶檀吓了一跳立刻松开手掌，她似乎忘了这个世界的女子力量远比自己感受到的大得多，更何况自己虽然运用这内力比较熟悉了，却也对于力度的控制没有个底。
  
  一次不成，他却第二次仍咬着牙再次出手，叶檀有些不耐烦：“不要自讨苦吃。”说罢便制住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连同他的哑穴也一道制住了。
  
  “你听着，我似乎还记得你，但是你说的两年前血洗一事，我确实记不起来。”叶檀无视他此刻暴突的眼睛，继续道：“我知道你利用席容玉引我来也绝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现在也明确告诉你，你的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我都答应。至于血洗的那件事情你必须从头叙述于我。”
  
  似乎这句身体的主人，刻意隐瞒了一些记忆，不知是受过重伤想不起来还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或许这是一件她永远都不愿意记起来的梦魇。叶檀其实并不想知道自己丢失的记忆力到底都缺失了什么，因为那是这具身体所背负的承受的，不管是血腥还是感情抑或其他，自己已经多背负了夜昙十九年的生活记忆，并不想在这生活里多一份跟自己有关联的血债。但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多了一份恨意，也不是叶檀的性子。
  
  “你有什么要求？”“我做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要求？忘记？王女，你的一个忘记可真是轻松，却不知席家有多少不白之冤死在你的一厢情愿里。当年也以为你不过是个痴情种子，却不想小小年纪手段这么狠毒。”他冷哼一声，浑身怒气勃发，却又忽然之间冷寂下来，神情里透着入骨的悲凉。
席容玉发烧
  叶檀沉寂下来，不再接话，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承住了多少血海深仇，不能体会不能明白便不能置喙。
  
  他又忽然显出决绝的表情来：“我最想杀的便是你，最不能杀的也是你。王女既如此说了，那么就请王女追查两年前年瑞君一家，放心，此事绝不会让王女为难。”他的声音里是一种冷冽，叶檀细一想，瑞君？如今的当朝丞相？此事和她有何关系？
  
  “好，我可以答应你。”叶檀也不犹豫。“那么你与席路一家是何关系，席容玉又是谁？两年前的血洗席家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席家的什么人呢？我什么也不是。席容玉？自然是席容止的弟弟。两年前的血洗自然与君瑞家有关。”一改刚刚凄凉与狠厉的样子，变得淡漠起来，忽然眼神一变叶檀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好，正想上前解开他的穴道，却见他全身一震，嘴角溢出鲜血，便已经瘫软的往下坠落。
  
  叶檀扶住他，探了探他的脉搏，原来已经是震断经脉存了必死的决心了。叶檀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无可再救，托着他最终还是问了句：“席容玉知不知道？”他虚弱的噙着血不无嘲讽笑起来：“原来你又喜欢上了容玉。这就是女人……”说完，带着恨意便散尽了最后一丝气息。
  
  再说席容玉久久不见两人谈好，又听见屋外有轻微的打斗声，本来是念着叶檀的“不叫你不要出来”的，却终于忍不住。于是他一出了屋子就看到叶檀抱着已经瞑目的爹爹。他愣在那里，从脸到唇已经面无血色，手里紧紧握着的叶檀给他的瓷瓶也掉落在地，却似乎使不出半点力气走到叶檀身边，眼睛看着叶檀写着不敢置信。
  
  “我没有杀他。”叶檀盯着席容玉的眼睛冷静的说道。叶檀并不想否认，自己恐怕确实是在意席容玉的，至于是不是喜欢叶檀并不知道，只是她并不想被席容玉误解。席容玉也不说话，只是把眼光转向了他的爹爹，眼神茫然的移动着脚步走了过来。他抖抖索索的抚上了爹爹的脸，却没了眼泪，目光空洞的如没有灵魂。
  
  叶檀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脸，他也只是呆呆的转过头用无神的眼睛盯着叶檀，眼中竟无生气。叶檀心中一惊，这种眼神太过熟悉，那是自己也曾经历过的。她加了力道拍了席容玉：“席容玉，哭出来……”他茫茫然看了眼叶檀，过了几秒才忽然开始抓着爹爹的衣袖又止不住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眼泪迅疾的漫了出来。叶檀慢慢放平他身子，蹲在席容玉旁边一手揽住他的头：“哭吧，哭吧……”席容玉先是抽噎了一声，便渐渐开始大声哭了出来。
  
  叶檀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席容玉，这一幕自己也经历过，一家四口的幸福便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消失成一片云烟，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叶檀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种深深地痛苦刻在心口，她一辈子再不想尝试这种痛了。所以她变得冷漠变得强悍变得不近人情，在商场上自己果决和凌厉的作风成为许多人又爱又怕的对象。
  
  不知席容玉哭了多久，叶檀只是默默的揽住他，任凭他不管不顾的哭直到她逐渐感觉到席容玉的虚脱，哭到最后席容玉已经完全瘫软在她的怀里。叶檀看了看怀里的人，已经面色烧红有些意识不清了，只是嘴里喃喃的模糊念着：“爹爹……爹爹……”。
  
  恐怕是这两日席容玉决定代替凌凝牺牲自己的清白，这几日一直神经紧绷，如今又受到这样的失亲之痛，便郁成了这场发烧。叶檀抱起席容玉往房里走去，叶檀打量了一下这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勉强算得上件家具，叶檀刚把席容玉放在床上，准备去看看他的爹爹，刚刚明明已经瘫软晕红的席容玉却拉住叶檀，叶檀低头温声对他说道：“你发烧了，我去料理你爹爹的后事。”
  
  叶檀明白他的后事是不能帮他风光再办的了，只能在这偏僻之地将之立墓。“我也要去。”席容玉又挣扎踉跄着从床上起来，眼神坚决。叶檀不再多说，扶着他起了身。
  
  最后两人选定了一处，葬了席容玉的爹爹。席容玉撑着满面烧出的晕红，强撑着立在那新起的坟包前直到终于晕厥过去。叶檀接住他，大步带他进了屋子，置于床上又是敷毛巾又是擦身，但昏迷中的席容玉喘息仍然渐渐重了起来，却降不下身上的温度。
  
  叶檀心中大急，不敢再用这办法替他降温，看来需要一名大夫。于是不再耽搁把他从床上拦腰抱起：“席容玉，撑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便带着他出了门，却不想席容玉听到这话稍稍睁开已经肿的不像话的眼睛，还微微笑起来：“爹……爹，我喜欢你叫我……容玉，我是你的孩子，对不对？你并不真的讨厌我，对不对？”
  
  后面的两句话说的急促，怕是自己也害怕吧。叶檀愣愣，温柔的对席容玉低声道：“是，容玉，我并不讨厌你。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席容玉神情虚弱表情却忽然有了光彩：“爹爹……”却又一次昏昏睡去，只是他紧紧抓住叶檀的衣袖，嘴角还有丝浅浅的笑意。
  
  叶檀微微叹口气，自己当时便是也在那场车祸后也失去了求生的意识吧。叶檀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便施展轻功一路上加急往京师中心赶过去，还不停的在席容玉耳边轻轻浅浅的回答他无意识的问话。
  
  而席容玉一路上便感觉自己被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轻声的温柔的对自己说过话，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紧紧的靠近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