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难求

    主上当真就此放楚煦归去？此时不除了他，再见时怕是主上的最大的劲敌，到时再除去可就难了。飞鹰站在轩辕飞阳身后看着渐行渐远的楚煦一行问道。
    轩辕飞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自顾的凝着眉想着刚才云妃惨白的脸色，虚弱的身子。一思及她那微弱的气息，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放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正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追过去将她夺下来的冲动。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绪，可一见云妃痛苦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的心就是感到疼痛。
    “主上？主上？”飞鹰见轩辕飞阳不回话又叫了几声。
    “嗯？”轩辕飞阳茫然的回话，刚才他想的过于认真并没有听到飞鹰的问话。
    “主上为何放楚煦回去？还有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侧妃，她在军帐这么久，主上就不怕她探了什么消息？”
    轩辕飞阳转过身看着飞鹰。
    飞鹰被他一瞬不瞬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正欲拱手告退的时候，轩辕飞阳却开了口：“你认她做了干妹妹？你一心将她推向楚煦侧妃的位置，最终目的何在？”
    飞鹰一顿，忽而笑开了，虽带着面具，低回的笑声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我还以为主上真的一碰上络家人的事儿就什么都不管，原来还是不放心。”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小林身边，我当然不放心，若她真心关心小林我自不会动她，如若她心怀不轨伤害小林，我只会痛下杀手。”轩辕飞阳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杀气浓郁。只是，他低下头，他当真会杀了她吗？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被飞鹰抓住，当即面色有些不愉。
    “我让她当楚煦的侧妃自然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探得楚煦的消息。”
    “既然楚煦身边有这么大的一个钉子在，放他回去有何之忧？”轩辕飞阳反问。
    “唉……只怕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她了……”飞鹰看着轩辕飞阳离去的背影低喃。当初就应该想到能够不辞千里来救络林的就只有她了，只怪他当时有要事在身没有深想，让她在帅帐中待了这么久。本应是自己最锋利的武器，在她回去后会不会遭到她的反噬？
    飞鹰一手横在胸前，一手叠在上面摸着下巴想到。
    黑暗之中络离失去了方向，一路跌撞而行。耳边不断的传来呜咽声，一声惨过一声，一双双血肉迷糊的手从各个方向伸过来，似要掐住她的脖子。她闪身避开了，又见一颗人头飞了过来，空洞的双眼闪着绿色的光芒，幽幽的带着冲天怨气望着她，忽而又张开了嘴巴似要吞掉她。络离反应敏捷的一矮身，堪堪避过。她艰难的走着，辨不清方向，恍恍惚惚中又觉的回到了地狱。
    “离儿……离儿……”络离忽然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大喜，循着声音一路而去。她看见了老父身穿铠甲，跌坐在军帐中失声痛哭，书案上摆着的是染血的谍报。她心中一紧，老父痛哭流涕的模样让她心酸，正欲走过去安慰几句，老父有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刑场，几十个男女身穿囚衣跪在地上，身后的刽子手高举大刀，一挥而下，几十颗人头骨碌碌的滚在了地上，刑场上鲜血四溅。两个身穿白衣头戴纱帽的男女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泪流满面。虽带着纱帽，可络离似乎听见他们在喃喃的叫着“爹爹，娘亲……”这时一群官兵冲进人群中，嚷嚷着似乎在抓什么人。女子猛地摘下纱帽，顺势将身边的男子往人群中一推。男子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正错愕的看向她，女子已被叫嚷的官兵带走。女子最后看了一眼男子，心中默念“清弟一定要报仇！”。男子欲起身追过去的时候，女子用狠厉的眼神制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诀别，不舍，像是要与亲人永别一般。络离看着一幕幕场景，心中绞痛。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不知何方传来了梵音轻唱，络离一回头，就觉得有股大力将她狠狠的一拽。
    “噗——”一处暗室中，一个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突然口吐鲜血，好半晌他捂着胸口缓缓的抬起眼望向南方，口中喃喃道：“这般都除不去，看来真是天意……”
    络离躺在床上时而低声哭泣，时而喃喃呓语，有时候昏迷不醒，有时候高声尖叫，有时候有痛呼出声。背上的伤被白布包着，已经过去10余天了，伤口已经结痂，开始生出新肉。按说应该是好转的迹象，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她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转。楚煦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她如此的痛苦辗转真想替她代过。一路上，他无时不刻的不在责怪自己，倘若当初就答应了她放了林洛她就不会去求轩辕飞阳弄了一身伤回来，倘若那日他能心平气和点，就能早些发现她背上的伤早些为她医治，她亦不至于陷入如斯境地。
    络离受伤第二日后，楚煦便带着她离开了轩辕飞阳的大营。一路上为了照顾她给她找医师，行军非常缓慢。一路上他亦派出无数士兵到处寻找桓宵的下落，可是10余天过去依旧是杳无音讯。
    “云儿……云儿……”楚煦握着她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她的手背，“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为什么要和你置气……云儿……云儿……你快些醒来……只要你醒来……你要怎样都随你……”
    此刻的楚煦早不复当初那副风流倜傥模样，一身白色常服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衣袖衣摆上有几处污迹，脸上瘦削，下巴上长满了青髯，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已有数日不曾好好梳洗。
    “吱呀——”房门被推开。
    “出去！”楚煦头都没有回的喝道。
    “唉……太子好歹喝些粥吧，您再不吃些东西，到时云妃谁来照顾？”张瑾春端了一碗参粥走进来劝道。他也颇觉奇怪，按理来说云妃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也没有中毒，为何就是昏迷不醒？
    “我吃不下……”楚煦听出是张瑾春的声音缓和了语气。
    张瑾春走过去将粥端到楚煦面前，劝道：“殿下好歹吃点吧，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大楚的子民还在等着你呢。”
    楚煦似是根本没有听进去，深情而歉疚的望着床上的络离。
    张瑾春看了一眼瘦成一副排骨的络离亦是叹了一口气，昔日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变成这副模样怎让人不唏嘘？
    “殿下……”张瑾春见楚煦没有动还欲再劝。
    “放下吧，我真的是没有胃口。”
    张瑾春叹了一声只得放下托盘，谁能想到一直视女子为衣物，流连花丛的大楚太子居然是这样一个痴情种？
    “参汤熬好了快些端过来……”楚煦说道。
    张瑾春闻言顿住脚，为难的看着他说道：“殿下，已经没有人参了。”
    “什么？”楚煦猛地转过头来，指着一旁的参粥问道，“这个难道不是人参熬的吗？”
    “那……那是最后一根……”
    “你……你们将最后一根人参熬了给我？你们难道不知道云儿需要人参吊命吗？”楚煦气的浑身发抖。
    张瑾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梗着脖子说：“太子殿下您是大楚的储君，大楚千万子民等着您，您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云妃固然需要人参续命，可是太子您已经四天不曾进过一粒米，若不用人参补补气力，如何能带着大军安然回到大楚？先不说轩辕飞阳在一旁虎视眈眈，就是境内也还有大皇子和七皇子的旧部在随时等着你出错受死。您这般下去不正是随了他们的意？再者说了，一个女子没了便没了，另寻再是。太子为她这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楚煦听到最后怒极，随后操起一个物什就往张瑾春身上扔去，张瑾春不避不闪的挨了一记，鲜血从额角流了下来。楚煦一愣，走了过去扶起昔日的唯一玩伴亦是是他为兄弟的部下，说道：“瑾春所言极是，今日是我鲁莽了。只是云儿对我来说却是不同于别的女子的存在。”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络离，无限深情的说，“倘若她真的就这么去了，这万里江山于我有何意义？”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张瑾春道，“所以，若想我能好好的活着，那她就要好好的活着。不过瑾春说的也是，我若倒下了谁来照顾云儿呢？交给别人我终是不放心。”
    说完后，楚煦回到了床边，端起了一旁的参粥，喝了一口复又低下头覆在络离的嘴上，一点一点的喂进她的嘴里，万幸的是络离还能吞咽，不幸的是她不知何时会狂躁咬上他一口，每当这时楚煦总是忍着痛等她放松了才将粥混着他的鲜血喂入。如此往返，大约过来半个时辰，他才将碗底最后一口参粥喝到自己肚子里。
    张瑾春看得心酸，也为他这般深情感动，默默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