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我一直觉得碧影流觞这个词语灰常诗意……装文艺腔的某浅施施然飘过@@赶到碧影谷的时候已是第四日的晌午。又是连续几夜夜没睡，他也感觉到了疲惫，却还是强打着精神，一路直走，往谷中的深处。
    一路繁花似锦，让人留恋沉迷。山中的春比山下来得晚，去得也晚，所以这个时候，山中的花仍旧开得很艳。季颜心头微微一笑，只觉得这个谷主还是年轻人的性子，漫山遍野种着这样鲜艳的花花草草，就不怕外头人看了起疑，深入一探。
    绕着山路走了好几圈，按照以前记得的方式寻到了入口的山崖处。季颜策马一跃，一人一马，像是落入悬崖一般，深深地向下面坠了下去。但是季颜并不担心，只是闭眼享受着坠落的快感，明白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
    呼啦啦的风扑面而过，花瓣在周围飘零起舞。马儿没有如他这般的轻松，只是一个劲地倒着蹄子，嘘嘘直叫。季颜拍了拍马背，安抚爱马，想要止住它的惊慌。面前突地一黑，柔软的东西瞬间将他们包围。季颜舒了一口气，明白终于到了，这层柔软却倏地将他束紧，狠狠地朝前方一甩，顿时人仰马翻。
    他们是摔在了一块像是凭空出现的石台上，漂浮在空中，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水平移动。这个石台便是通往伍凌所住仙居的传送点，看上去匪夷所思，却正是其精妙之处——碧影谷常常有人闯入，却没有人打扰两位仙人的隐居，就是因为他们将藏身之处隐于一条绝路之中，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闯入。
    季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只是摇头：“你这样捉弄我，又没有人看，有什么意思？”
    “嗷嗷，有我看呀！”却是女子欢喜的叫声，“谁叫你刚才一个劲地在心里批评我种的花草！哼，它们可比你好看多了！”
    “原来是你种的啊，难怪。”季颜心情大好，没有与她计较许多，“让我出糗了，你也该出气了吧？”
    “咦？你好像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大一样了！”女子走至他的跟前，绕着他转了几圈，端详了许久，终于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现在心情很好，印堂也不像前几次那么发黑了，一定是困厄过去，重现光明！”
    听她胡诌得有条有理，季颜只能摇着头无可奈何地笑，“嗯，你说得很对，我现在否极泰来，不需要再感受姑娘的袋子神功了。”
    “哈哈！我就说吧，我的袋子神功天下独一无二，一定会让你柳暗花明，好运加身的！”
    “谢谢筝影姑娘好意，小生受教了。”他作揖道，“现在可否让我拜见一下伍凌仙人，我有要事相商。”
    “我已经知道你来了。”一个声音从筝影的背后传来，白衣翩翩，凌空而至，悠然自得。
    “伍凌仙人。”对面的男子外表仍如弱冠，但他却知他的年岁早已上百，是当之无愧的前辈。季颜拜了一拜，尊敬地问好：“许久未见，不知近来仙人安好？”
    “一年半载对我来说，算不上许久，”伍凌自嘲般一哂，“但我一切都好，只是很想念你家的松蜂，什么时候再给我送几壶来？”
    “前辈想要，季颜自然双手奉上。”季颜笑道，“再过些时日，今年的松蜂就该酿成了，我到时候差人送到前辈的屋中，如何？”
    “甚好，甚好。”伍凌一个劲地点头，“瞧，你说得我肚子里的酒虫又出来了。”
    “对了，你说你有要事找我，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伍凌看了看他，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前辈请说。”
    “今日早晨，我对整个碧影谷进行了一月一次的查检，想要了解碧影谷的风火之息是否协调，但是……我找不见了霞影。”
    “什么？”季颜愣住，“前辈的意思是，霞影已经不见了？”
    “我原本以为是你取走了它，但想想，你应该会在之前知会我一声……所以我觉得事情有变，正想要出谷找你。”伍凌的声音里也透出了焦虑，“我以为将它藏在那里是安全的，却不想到还是被人找了出来。我对不住你，季颜。”
    “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找前辈要霞影！”季颜低声叫出，开始迅速思索，“谁会费尽心力找它？谁有能力找到它？”
    心思宛如电光火石，他猛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从怀中取出明夜写来的信函，拆开来看。
    一页纸，很普通的纸，还是那样的小楷字：
    七月十四日，恭候季兄与夫人，于碧影流觞。
    明夜。
    季颜抬起头来，问：“今日是几时了？”
    “今日十四。”筝影回答。
    季颜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一页纸，像是要把它按进肉里面去。
    果然是你……倾尽心力想要拿到霞影，是为了什么？
    他远眺了一下，日已西斜，这一日快到了黄昏。
    从他所在的地方遥望过去，这一条溪的尽头是怪石嶙峋的山，山的顶端是层层蔼蔼的云。一抹白色的烟宛如瀑布般从山上垂流而下，至底端接上这条溪，站得远了看，还真以为是一条瀑布。溪水近了，分做了几支，当中的一支，在他所在的石坛周围绕了一周，最后首尾相接，合成了一圈。其它几个支流则在这一圈溪涧周围平行而过，再在石坛的后方不远处再次汇合成一条溪水，流向雾霭沉沉的远方。
    他几步走下石坛，沿着溪水慢慢地走着。水很浅，很清，可以看清楚水底石头的模样和走势。有几株水草生长在石头的间歇中，随着流水的方向展开长长的叶带。但是没有鱼。
    “曲水流觞。”他轻轻地念，扬声吩咐后面的人，“秦舟，给我拿一个酒杯来。”
    石坛上的棕衣男子应了声“是”，便拿起石坛上摆放的桌子中央的一个青花瓷做的酒杯，恭恭敬敬地递给水边的男子。
    男子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手一甩，就将空的酒杯扔进了水中。
    秦舟吸了一口气，低声叫：“教主！”正要踏步上前去接住酒杯，却只见男子伸出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酒杯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准确地掉入溪流之中。因着落下去的势头，它冲入了清冽的水里，激起浅浅的水花，而后又慢慢减缓了速度，最终悠悠地浮了上来，随着流水的荡漾缓缓地飘着。夕阳的绮光洒下，水面流光溢彩，而青花瓷的杯子在其中一沉一浮，宛若置身天河的星子。
    “果然是碧影流觞……碧影谷的水就是不一样。”他赞叹地说。
    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抬眼看了看远方，一个紫色的影子在苍茫的背景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即刻对秦舟说：“把杯子拿起来，斟满酒，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更应该好好迎接客人。”
    他朝着来人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季颜啊季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最初也没有想到你会将它藏在这里呢。碧影谷，碧邪霞影，我们的先辈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你还记得么，季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