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前缘

  
  “别站在窗口吹风，刚洗过澡，容易感冒……”瑟怡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忙碌，提醒站在窗口完全失神的男人。
  
  “发现你有做大妈的潜质……”男人转身笑着说……
  
  “你以为我只能做狼吗？”瑟怡不以为然的反问。一直以来，小心的陪他，绞尽脑汁的给他讲笑话，和他说话，生怕一不小心，他又沉在失去妹妹的痛苦里。她不愿意他自己去面对，可男人又从不肯在人前表露……
  
  “女人……”
  
  “怎么了？”瑟怡慢慢走过去，去牵他的手，很凉，直接凉到她的心里“你去床上，等我洗完这些衣服，就陪你好不好？”
  
  “我要抱抱……”
  
  “还小啊，撒什么娇……”瑟怡笑着看他
  
  “我只对你这样……”季漠洵拥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轻轻地蹭着，温热的呼吸暖暖的吹进她的衣内，有点痒，也有点烫，灼烫了她的心……
  
  瑟怡不记得这样的拥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这样属于男人的气息和温柔，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前，眼眶有点湿润……
  
  “女人，我出院好不好？”
  
  “不好！刀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急什么？”她抬起头看着男人，眼里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不要你这样……”男人的鼻子有点堵，说话也有些艰难“女人，我现在这样，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真的害怕会耽误你的幸福”……
  
  如果说，他全部的心思都给了妹妹，生命和责任给了静雨，那么现在，除了这具破败的身体，一丝残喘的骄傲，他还剩下什么了？还能给女人什么呢？……妹妹走了，婚姻没了，他仿佛自己被掏空了一般……曾经的努力，倾尽身心的付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却欠下了一笔笔无法偿还情债……他欠了多少人的，欠了多少，自己不敢去想，但他知道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我不要你给什么，乖乖的接受我给你的，哪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只想你快乐起来，真的……”话音刚落，瑟怡感觉到嘴上一凉，被另一瓣唇牢牢的黏住……辗转反侧，不带一丝欲念……就这样吻着，不激烈却很缠绵……
  
  曾经以为，机场的那次默默的送别，他们便已经是相忘江湖的路人甲与路人乙，可事隔半年后，他在病床上与她相望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份情他始终都藏在心里，即使决定要对家庭负责的那天，也不曾忘记，只是埋藏的更深了……
  
  许久，两个人终于不舍的分开……
  
  “真想抛开杂念，这么自私的永远把你拥为己有……女人，你相信吗，我从来没这么想拥有一样东西，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季漠洵淡淡地笑了，那笑意有满足，也有些许的遗憾和彷徨……只是他发现这一吻便使自己的体力有些透支了，几乎要把身体一半的重量依附在女人身上……
  
  “别想这么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调养好，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理解……”
  
  瑟怡把男人扶到床上，不放心的守在他身边，直到他熟睡了，才去清洗他换下的衣服……终于忙完回到床上，男人已经像只贪睡的猫，迷迷糊糊粘了过来，搂住她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好象刚才的伤感和那个缠绵的吻根本不存在一样……她很想把男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掐他一顿……但她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男人还是压抑和掩饰自己，不肯把脆弱和真诚的一面拿出来面对……因为他害怕失去，因为他无从把握……今天的他，已然失去了太多太多……
  
  上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丝丝缕缕的照在病床上，昨夜的不安和彷徨仿佛也被阳光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吃过早餐，瑟怡见男人的精神好了许多，想要提议带他出去走走，条件是必需要坐轮椅……还未等她开口，这时候阿伟却匆忙的赶过来，站在病房内为难的看了看季漠洵和瑟怡……
  
  “漠洵，有个律师想见你……沫沫走后，他就来过，那时候你身体不行，一直被我拦着，现在你要不要见他？”
  
  “什么律师？”季漠洵不解的问。
  
  “十几年前，曾经任博海集团的法律顾问，他说沫沫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放在他那里……”
  
  “让他来吧……”沫沫有什么东西留给自己呢？曾经的他们，日子很清苦，怎么租得起银行的保险柜？
  
  季漠洵正想着，病房内走进来一位50多岁的男人，一身正装，整个人看上去，塌实可靠却又透着精明老练……
  
  “季先生，你好！我是陆文浩，曾经博海集团的法律顾问，也是你父亲生前的朋友……”
  
  “您好！很抱歉，我现在只能这样和您打招呼……您请坐吧……”季漠洵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微微欠了下身。在听到父亲的朋友时，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同时也觉得对方很亲切……
  
  “受你们父母生前委托，在沫沫16岁的时候，我找过她一次，是把另一把钥匙交给她……很遗憾，她现在已经不在了……”陆律师看了一眼季漠洵，表示了一下沉痛后，继续说道“原本你父母的遗言，这把钥匙应该在你30岁以后，才会由沫沫小姐转交到你手里……只是……现在只能我来转交沫沫小姐的遗物……”
  
  季漠洵接过钥匙，看似很平静。心里却疑虑重重，他有个预感，这把钥匙能打开他十七年来，所有的疑虑……为什么父母离开前，什么都没对他们兄妹俩交代，为什么小时候叔叔会逼迫他和妹妹交出博海集团20%的股份，爸爸当时不是已经把股份转让给他了吗？还有，为什么妹妹在十六岁生日以后，就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他一直以为是女孩子长大了……
  
  送走了陆律师，季漠洵托阿伟把银行保险柜的东西取出来……当他接过这包沉甸甸的遗物时，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和紧张……
  
  打开包裹严实的布，最上面的一个文件夹，季漠洵仔细看了一眼，不由得呆住了，那是妈妈名下博海集团20%的股份，难道这是父母临终前为他们兄妹做的最后铺垫吗？可沫沫却隐瞒了他这么多年……再往下看，是一个属于女人的首饰盒，很精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打开后，他又一次惊呆了，里面有许多价值不菲的钻石，珠宝等饰物……放下首饰盒，他的眼眶湿润了，在他和妹妹最清苦的时候，沫沫宁可放弃上大学，也没舍得变卖妈妈的遗物……再后面是一本沫沫的日记和一封信，是女人的字体，应该是妈妈的亲笔信吧……
  
  季漠洵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九岁以后，所有关于父爱母爱，对他和妹妹来说，已经很模糊了。都是凭他的想象，在他的梦里设计和编织的，然后他再去哄骗妹妹，告诉她，爸爸妈妈是如何如何的爱他们……而爸爸妈妈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也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妈妈哄他睡觉的那只手，抚摸他脊背的时候，像羽毛一样的轻柔。妹妹说，妈妈的脸像天使……那时候，兄妹俩最大的乐趣就是躺在床上，刻画爸爸妈妈的面孔……可是现在，父爱和母爱离他是这样的近，又是那样的遥远，他不敢去碰触，因为心里有个地方已经慢慢开始疼痛了……
  
  瑟怡看到男人的眼睛红红的，走过去，心疼地把手按在男人的肩上“你慢慢看，我出去买点东西……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身边都会有我，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她知道，这时候的男人需要一个空间，十七年了，这是他与父母的第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触，应该让他毫无顾忌的发泄内心压抑了十七年的情绪……尽管她有些担心……
  
  随着瑟怡轻轻带上门的瞬间，病房一下安静下来，季漠洵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距离他的爸爸妈妈，还有沫沫，很近很近的世界，那个世界很温馨，却又很悲伤……
  
  洵儿，沫沫：
  
  我的两个宝贝，原谅妈妈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们了。多想看着你们长大啊，可是妈妈要陪爸爸去另一个世界了。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们已经懂事了，能够理解爸爸，妈妈的选择……不要恨我们，天下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不愿意陪伴他们长大成人呢。可是如果不这样选择，更多的叔叔阿姨会破产，甚至家破人亡。我们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个做牢的父亲……在我们离开后，要好好听叔叔的话，叔叔和婶婶很喜欢你们，更会像亲生父母一样疼爱你们……
  
  洵儿，沫沫，亲情是世上最不能分割的情感，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要相依为命，相互照顾。永远的为对方着想，不能猜疑，不能离弃，这是爸爸妈妈对你们唯一的要求……
  宝贝们，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绝不少于天下任何一对父母，相信在另一个世界，妈妈也一定会看到我的洵儿，沫沫健康快乐的成长……再见了，洵儿，沫沫，你们永远是爸爸妈妈的挚爱…… 
  
  妈妈何颜亲笔
  
  看到这，季漠洵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泪竟然这么丰富，拿开了那两页薄薄的纸，不舍得让它浸湿，这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字迹和嘱咐，可是，他没照顾好沫沫……
  
  过了好一会，流够了眼泪，他才稍微平静下来，后面的字迹才能够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