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能不扎眼，能不花哨么？
  还有她发烧了？记得她的身体一直很好的，这几年除去几次小小的感冒，吃过几次感冒药，再没有其他的，上次去西藏，她的高原反应不过才几天就完全没事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了？”垂头呆滞了两秒，李苏锦后知后觉道，掀起被单就要下床，动作迅速，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地，“我今天还有课的呀。”
  飞快地汲了一双拖鞋，正好踩在刚才洒了水的地方，脚上一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小心！”莫少均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双手很自然地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李苏锦只觉得腰身一紧，双手抵着对方宽阔的胸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薄薄的衣衫下，那颗灼热跳动的心脏。
  脸突然刷的一下子红了，连视线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只能手足无措地攀着他的肩膀。
  莫少均就势凑近她，抽出手顺了顺她的刘海，低笑，“不用这么慌张，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热热的气流痒痒地喷在她的肩窝下，李苏锦推了推他的胸膛，有些气恼地瞪着他，“你怎么帮我请假了？我要回去上班！”语气中带着小孩子撒娇的味道。
  莫少均终于放开环着她的腰的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放心。我并没有出面帮你请假，我是拜托郁董的太太，就是你那个叫蓝田的朋友让她帮你代为请假的。”
  李苏锦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你跟郁璟言认识？”忽略了面前的男人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和神伤。
  “算是认识吧，见过一两次。”莫少均闻言想了下才回答，“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让阿姨做的一些小米粥还焖在锅里。”
  “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呃，饿的可以吃下一头大象！”李苏锦揉了揉肚子，夸张道，依旧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
  唇边轻轻绽放的笑容就像点亮黑暗空间里的一束微弱的烛光。比起前段时间她对他爱理不理的态度，现在的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特别是此时此刻的她，又好像回到了他们曾经有一段非常“和谐”的日子。
  她会对他轻笑，会对着他发呆，当然也会跟他撒娇，有时还会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般在太阳底下趴在他背上眯着眼睛睡觉。
  是他自己将它们全弄丢了。
  回忆闪着细碎的光芒，流泻了一地。
  莫少均唇边带笑，一扫刚才的黯然，宠溺地对她点头，“好。”
  半圆形连续图案的屏风区隔下，徐徐而下一帘粨窗饰。几幅干花挂饰和四张嫩黄色的高靠背布艺椅在桔黄的曲线吊灯下反射着柔和的线条。
  白色蓝底的釉瓷，煮的很糊很稠的白粥泛着几片油绿色的葱花。李苏锦用银色的小调羹搅了搅瓷碗里的白粥，刚才还说能吃得下一头大象的人此刻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莫少均已经看出了对面的人有些恹恹的样子，放下手里的调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额头，又抽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喃喃自语道：“体温挺正常的呀，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苏锦抬头斜了一眼对面，捣鼓了一下碗里的粥，才嘟起嘴巴，不满道：“我又没说我身体不舒服。我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就着一碗毫无味道的白粥吃得那样津津有味，我一直以为莫董对食物会有诸多挑剔的。”
  莫少均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闷闷不乐？刚才可是谁说饿的能吃下一头大象？”
  “可是我也没有想到清淡的会到如此地步呀！”李苏锦蹙眉，辩解道。
  “好好好，那你说怎么办吧。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人家阿姨只为你搭个菜专门跑一趟吧？”莫少均无奈地端正身体，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暗红色的花纹在他的手肘处蜿蜒开去。
  李苏锦微笑，口出戏谑，但是明显的语气中却没有恶意，“呦，眼前的莫董事长还会体恤民情呢？我要出去看看大晚上的，到底是出了月亮，还是太阳？”
  说着，还作势做了一个要出去晒月亮的动作。
  莫少均大笑，起身拉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按回到座位上，双手抱胸，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他很喜欢眼前的她，没有距离，没有压力，好像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横隔在他们的中间。
  “不用去看了。我保证你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月亮，也只能是月亮。说吧，究竟想要让我做什么？”
  李苏锦歪着脑袋，挑了挑眉，想了片刻，突然兴奋道：“我想要吃你做的蛋炒饭，好不好？”说完，露出了一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商量的模样。
  莫少均打开冰箱，翻出里面蛋炒饭的材料，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往昔一幅幅温馨的画面，转身看着身后，语气是他自己觉察不到的温柔：“原来，你是惦记我的蛋炒饭了！”
  那是他第一次下厨。而她是他第一位食客。
  那天李琛和梅萱因为公司的事情，嫌来来回回太麻烦了，直接留在自家酒店里过夜了。而莫少琼因为参加一个好朋友的生日party，玩得太happy了，索性打电话过来告知他们说她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整个空荡荡的莫家，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她记得很清楚。
  做完作业下楼，站在旋转楼梯的拐弯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本应该是李琛坐着看报纸的地方，莫少均正在全神贯注地在玩赛车模型。
  已经上高二的他，已经有了一般青春期中的男生一样的变化，突然窜高的身高，低哑的嗓音，突起的喉结，还有让他略微尴尬的大脚丫。
  许是她下楼的动静惊扰到他，只见他手里还拿着车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低沉的嗓音在流动的空气中轻轻散开：“我妈刚才打电话过来了，说她和你爸今晚上不回来了。”
  李苏锦轻缓地点点头，刚想开口搭话，对方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哦，她还说了，晚餐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哦。”李苏锦应了一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下午少琼姐有打电话过来说她晚上不回来吃饭了。”看到对方不自主皱起的眉角，复又咽了咽口水，解释道：“她朋友今天生日。本来让我早点告诉你的，刚才我给忘记了。”
  “这丫头！老爱做先斩后奏的事情。”莫少均起身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随后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问道：“你饿不饿？”
  李苏锦偏偏嘴，嘴角弯了一个弧度，忽略了小声抗议的某个角落，“不饿。”
  可是却在她回答“不饿”的时候，寂静的客厅里却很尴尬地回响起刚才某个口是心非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某人的脸瞬间涨红成一个上好的红富士，恨不得此刻能有条裂缝让她可以钻进去。
  莫少均掩饰着脸上不断出卖他的笑容，握起拳头抵在嘴边，故意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道：“饿了就直说么，跟二哥还客气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李苏锦羞得躲进了厨房。
  而莫少均则随后跟进了厨房，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一本正经，“其实真的不用跟我客气的。”
  “你还说？”李苏锦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没有任何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看着她像染了胭脂般绯红的两颊，莫少均无端觉得心情大好，“好了，我不笑了，行不行？”唇边却依然蔓延着化不开延绵的笑意。
  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小东西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李苏锦仍然背对着他，不吭声。
  莫少均终于止住笑容，投降道：“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我道歉。为了证明我跟你道歉的真诚性，晚上你的晚饭我帮你解决。”
  李苏锦回头，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来回移动，唇角含笑：“这么说，今晚二哥你要亲自下厨了？”
  莫少均微愣了一下，尔后又坚定地点点了头，“那你想吃什么？如果做得不好吃的话，你可别怪挑剔。”
  “不挑剔，我怎么会挑剔呢。”她笑着连连点头，如同偷了腥的猫咪。
  沉吟了片刻，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浸了水的琉璃：“我要吃蛋炒饭。”
  修长的身影在黑色大理石流理台旁忙碌着，与记忆里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完整地重叠起来，她的精神微的有些恍惚。
  淡黄色打散的鸡蛋混合着糯糯的粳米，李苏锦捏着调羹的手心有些微湿，鼻尖因为袅袅的热气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莫少均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不由地笑话她，“又不是没吃过蛋炒饭，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
  李苏锦嚼着米饭，抬头看他，伸手接过纸巾，语气诚恳：“嗯。比第一次好吃多了。”
  “是吗？”莫少均情不自禁地伸手掠了掠她汗湿的刘海。
  对方的手似乎顿了一下，躲开了他专注的眼神，微微怔忡了两秒钟后，没有拒绝他的碰触，重新低头拿起调羹往嘴巴里送饭。
  入夜。
  晚风轻拂起散落在两鬓的碎发，轻轻的浪花拍打声在耳边散开。
  柔柔，细腻的细沙在脚底心蔓延开。
  漆黑的夜，微凉的风，远处还有点点五彩斑斓的光芒。
  莫少均脸色复杂地看向在沙滩上那个缓慢移动的人影。
  叹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衣，疾走几步，追上了那个身影，然后轻柔地将外套披到她的肩上。
  “不要再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