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繁华

第37章


  没有对于非和仲卿的回答多作评判,顾染月抬起头仰望头顶略微刺眼的阳光:“你们不在乎峯王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你们的前方是月溪大人,可是我……对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厌烦了啊。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等待新王诞生,一次次地失望,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了。诚然,月溪大人很适合当王,可是他的勇气似乎在弑王事件中用尽了,因此上天派来了一个新的王。上天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也要选择了呀。”
  于非和仲卿的神色同时黯淡了下来,选择吗?之前的百年,他们都选择了天意,可是天意玩弄了他们,所以四十年前他们选择了月溪大人。既然凭自己的意思选择了月溪大人,那么他们就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下去。
  看着两人的神色,顾染明神色不明地笑了笑:“不是要你们在主上和月溪大人间选一个,而是要你们选择……从现在开始全力帮助主上还是和过去一样冷眼旁观直到主上已走进错误的胡同才出声警告?”
  于非顿时闭口不语。仲卿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尔后抬起眼苦笑望着一身平和的顾染明:“你可真是会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呵呵……”顾染明笑的时候脸颊如一朵盛开的菊花,“冷眼旁观许多年,台甫的一句话却让我明白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台甫说‘一味地推卸责任并不代表本身的罪过就消失了,人在做天在看’,前面两代王各自短短三十年就走上了末路,我们不需要负责吗?不,我们要负大部分的责任。新王刚来时,我们一味地奉承、赞扬,实际上我们在心里鄙视他们自视甚高不是吗?当王走向错误的道路时,我们又只会一味地指责,谁也没有去想过王的承受力,只会在心里说‘看吧,果然又是个短命的王。’我们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了王,推给了上天,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想要改变,却又害怕改变;想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却又害怕承担那个错误带来的后果,我们这些老家伙果然都老了啊。王气是天定的,才能是天生的,可是作为一个王的资质却是后天养成的,我想要改变,我想尽我的全力把主上培养成如宗王、延王那样的人。也许会失败,可是我真的很想试一试,想尝试一下用尽全身力气的感觉。”
  不看于非脸上的呆傻,不看仲卿眼里的错愕,顾染明甩甩袖子,双手背在后面,慢悠悠地离开了园林。
  看着消失在前方的飘飘长袖和在背后一甩一甩的花白头发,仲卿回过神,眼里闪过一抹大彻大悟的恍然,接着轻声感叹:“第一次觉得顾染明那个小佬儿比我这个夏官长还威风。”
  王者之路(九)
  对于锦绣收到那本和她有着切身关系的奏折后会有如何反应,知内情的官员都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等待着她是冲动、鲁莽地直接率禁军去攻打葵州府,还是会谨慎地召集百官商量对策。锦绣接下来的行动会直接影响到他们对这位新王的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当一位能给芳极国带来安定的王的潜力?
  等了两天,锦绣和繁华毫无动静。一心企盼着锦绣行动的顾染明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主上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在权力和骨肉亲情中选择了权力吗?也对,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论是谁只要掌握在手中都不会舍得放下,亲情和权力一相比太渺小了。
  猜测着锦绣的选择,顾染明不得不承认心里有着一丝失望,对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乎的人怎么可能带给民众安定和幸福?
  不论顾染明和另两个知情人是怎么在想锦绣,锦绣一如既往地上朝、批改奏折、学习,一脸平静的好似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人囚禁了起来。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两只妖魔从云海降落到鹰隼宫。
  听到有人来报有妖魔擅闯鹰隼宫,大臣们都大吃一惊,王连登基大典都还没有举行就失道了吗?锦绣和繁华却相视一笑,隋耀和彻冥终于回来了。两人没有看大臣们脸上的心慌,提起脚就向路门走去。
  两只妖魔,一只穷奇,一只酸与,而更奇怪的是它们背上还驼着两个人---一个脸上有着浅浅皱纹却还留着年轻时期秀丽风韵的中年妇女,一个眼里带着迷蒙的十七八岁少年郎。
  少年一看见锦绣,脸上先是泛着喜悦的光芒,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里漫上了一层水光,最后低下头轻轻叫唤了一声:“姐姐。”
  听见少年的轻唤,中年妇女和剩下的一些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锦绣身上。“锦绣,娘的乖女儿。”中年妇女满含激动和喜悦地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微微张嘴的锦绣。
  少年和中年妇女对锦绣的称呼一下子让一众臣子明白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原来他们就是主上的娘和弟弟了啊。
  看见穷奇和酸与转眼消失在繁华的影子里,顾染明带着一丝好笑轻声对于非和仲卿道:“算过来算过去,就是忘记把台甫的使令算在其中了。”有了使令,仅仅是救两个人哪能难倒主上呢?失算了啊。
  一干护卫看着紧紧拥抱的锦绣和叶秋不禁齐齐抹了把冷汗,幸好没有把两只使令和使令背上的两人当作敌人发动攻击。
  和其他欣喜于锦绣家人团聚的人不同,被叶秋紧紧抱着的锦绣全身僵硬,面对母亲暖暖的怀抱她不知该推开她还是回抱她。在她的记忆里,阿娘从来没有抱过她,和她说话时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像刚刚那样亲昵的话语,阿娘还是第一次对她说。
  “锦绣,娘的乖女儿,你出息了,不枉娘多年教导。”叶秋如抱救命稻草般紧箍着锦绣,让锦绣尴尬不已的同时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阿娘的怀抱是软的、热的,不同于阿爹如大海般能包容一切的宽大怀抱,也不同于繁华能带给她安心、安定的带着淡淡冷香的纤细怀抱。可是……这样温暖的怀抱永远不会属于她,所以她不敢回抱。
  “辰己,带主上的母亲和弟弟先下去休息。主上,他们刚刚从葵州过来,一路肯定很累,先让他们修整一下,休息够了精神好了再叙旧。”繁华不愧为锦绣的半身,从叶秋抱住锦绣的一刹那就发现了锦绣身体的僵硬,在红潮布满锦绣的脸之前,繁华从叶秋的怀里拉出了锦绣,解除了锦绣的满脸尴尬。
  “是。”辰己拱手应声后转头恭敬对叶秋、元夏道:“两位请随我来。”
  辰己谦卑的态度让叶秋不吝啬地绽放了一朵满意的笑容,她对辰己挥了挥手后对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元夏道:“元夏,我们先去看看鹰隼宫吧,毕竟这里以后是我们的家了。”
  “啊?哦。”仓促看了锦绣一眼,欲言又止的元夏白着脸跟在了叶秋身后。
  几人走远,锦绣才无力地放下了僵直的双肩。果然阿娘和元夏被软禁在葵州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吗?
  “主上,该公布您的旨意了。”繁华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失神的锦绣。
  被繁华一撞,锦绣想起早前和繁华商量好的事情。转过身,脸上重新带上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月溪,派人到葵州府去把葵州侯接到鹰隼宫来,告诉他,我同意他的‘请求’,请他来鹰隼宫上任。”
  “主上……”月溪还想问锦绣为什么要把葵州侯调到鹰隼宫来,要知道那个葵州侯可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他正想上奏锦绣重新挑选一个葵州侯呢。可是锦绣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就转身走人了,只有繁华留下淡淡一句“按主上的旨意行事”。
  顾染明眨了眨眼眸,平时的精明、犀利被迷惑代替,主上这又是玩的哪一招?人救出来了,那好,该直接问葵州侯的罪了吧?为何还是让葵州侯调到鹰隼宫来?还是打算把葵州侯弄到鹰隼宫来慢慢报复?主上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锦绣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所有人都有种预感---鹰隼宫要发生大事了。
  回到宁华宫的锦绣静静坐在椅子上,她还在想以后要怎么和叶秋相处,她该怎么对叶秋说以后要改变对她的态度,因为在这里,叶秋只要稍微放肆一下都会惹来他人的闲话。
  “锦绣,你要你阿娘和弟弟一直住在鹰隼宫吗?”繁华和锦绣烦恼着相反的问题。他想的是不能让叶秋和元夏住在鹰隼宫---锦绣看得见的地方,因为他们两人会影响锦绣的判断。凭着以往锦绣对家人的描述,繁华猜测锦绣和叶秋的关系不好,因为锦绣说起夏沿轩时脸上都是崇拜和思念的神色,说起元夏时满脸骄傲,只有在说起叶秋时她的脸上是制式化的笑容以及藏在眼底深处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难过。
  如果可能,繁华希望遇见他之前的锦绣一直是一个人,那样就不会在凡事关系到她的那些家人时变成另外一个人,冲动、易怒、执拗,一点都不像那个随时面带微笑且比任何人都要理智、掌控自己情绪自如的锦绣。
  “嗯,对呀,我们是一家人肯定要住在一起。”锦绣理所当然地点头。
  繁华皱着眉头,薄唇轻抿。
  “有什么不妥吗?”
  繁华瞬间摇头:“没有,住在一起挺好的。”是呢,住在一起真的挺好的,至少两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事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不然,远离锦绣的两人出了什么事指不定锦绣又会冲动地干出傻事。“以后,你就不会因为他们的事情而心慌意乱了。”
  锦绣苦笑了下,她知道她过于看重自己的亲人,可是人的一生中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值得人拼命去守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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